夜色已深,盘踞在餐馆里的血盟团民兵仍然没有离开的打算。迈克尔·麦克尼尔又喝了一杯葡萄酒,朝着柜台附近的同伴们招手,示意他们和自己一起出去。
“外面不安全,麦克尼尔先生。”巴拉尼立即说道。
“我得保证正常供货。”麦克尼尔给出了天衣无缝的借口,“博尚,好好招待血盟团的朋友们。伯顿,咱们去跟渔民聊聊成本价。”
半真半假的谎话最容易欺骗别人,尽管麦克尼尔认为它还比不过只透露一半信息而在事实上成了谎话的真话。东盟有着被称为亚元的货币,但新加坡方面长期以来对各地缺乏实际影响力,以至于货币也是由各地分别发行。吕宋岛的经济学家们在平抑物价方面有着许多经验,这其中包括秉持着古国一教授的核心理念:决不能以算账的思维看待市民的生活。托了这些学者的福,亚元在马尼拉远远不像在新加坡那样疯狂贬值。
但是,经济出现的波动却是肉眼可见的,这对于时常和自己的战友们讨论经营情况的麦克尼尔来说也是迫在眉睫的压力。自从韩处安于1月28日发动兵变后,新加坡方面对吕宋岛的施压就已经开始了。面对着这种带有强烈指向性的恶意,竭尽全力地维持原本状况的学者和商人们陷入了困局之中。当物价上涨严重地影响了市民的信心时,血盟团提出的一些暴力手段便得到了居民们的拥护。
“那样一来,咱们的生活压力也会减轻一些。”伯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为自己总算摆脱了被一大群血盟团民兵包围的窘境而暗自庆幸,“把交通线的运营交给市政部门和相关委员会,通勤成本肯定会下降的。市民在其他必要支出上的花销少了,他们自然就会想要提高生活质量。”
“但这样就得长期保持亏本运营了。”麦克尼尔启动了大货车,他和伯顿在出门之前套上了血盟团民兵的制服,这套衣服既能在夜间保证他们的安全又不至于让他们被人识破,“过不了几年,所有权还是会被转移给某个商人。”
麦克尼尔考虑过多种让马尼拉毫无察觉地陷入险境的情况。民兵武装之间的有组织械斗不会触发警报,这是由马尼拉乃至吕宋岛的现状决定的。依托各自背后的民兵组织,学者们往往争执不下,开会时赢不了辩论就动手打架,在会场上打不赢就到外面让民兵武装继续打。如此一来,一般意义的罪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这些人还有犯罪的念头也必须想办法让自己的犯罪行为和某个民兵武装联系起来。
由于特定的现状而修改逻辑也是迫不得已。
西比拉系统对于消灭城市内的不稳定因素具有重要作用,它基本淘汰了常规意义上用于维持治安的人员。不过,什么才是犯罪,完全由控制系统的人员来决定。当吕宋岛的半成品西比拉系统将械斗排除在外时,下一次它也许就会无视真正的敌人。
进攻吕宋岛、让这里的居民在战火中挣扎,会滋生更多的仇恨和不满。但是,假如公民们已经对现状十分失望,东盟军的到来则会被视为救世主降临。就算汤约·巴拉尼主动辩解说兰芳赤子和兴亚会毫无干系,麦克尼尔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他现在需要了解的是双方的同盟关系究竟维持在什么地步,以及知晓兰芳赤子采取种种行动的逻辑。和那些只求生存的雇佣兵组织不同,抱着明确目的采取行动的组织是很难用金钱攻势来拉拢的。
“他们之间不一定是盟友,也有可能只是互相利用。”伯顿看到了街边用全息投影展示的以不均匀的色彩填充的圆形,好奇地观望着,“一群疯子畅通无阻地杀入了内陆地区,这样其他民兵武装也就必须集中注意力去内陆市区围剿他们,而血盟团能迅速地掌控沿海市区并封锁大学城。”
“不管他们有没有合作,兰芳赤子在事实上配合着兴亚会的活动,名义并不重要。”麦克尼尔发现那个混沌不清的圆形上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他们在用这个东西来探测附近居民的心理活动。”
“无论如何,情况都不太妙。”伯顿很快失去了兴趣,只要他们自己没有触发警报,他才不在乎这种跟心灵科技有相似之处的技术有多么神奇,“防线上的缺口越来越多,血盟团这回赢定了。”
血盟团和他们背后的兴亚会需要的是一座完好无损的城市,最好是完好无损的吕宋岛,而不是由于过度破坏和秩序崩溃而形成的新废墟。然而,放任那些不可控的武装人员在城市内活动无疑是相当危险的,尤其是伯顿怀疑他们可能正在进行无差别攻击,万一最近麦克尼尔或是他的战友们出门办事时被这些家伙伏击,必然是凶多吉少。
大货车即将离开血盟团目前的控制范围,在大货车驶离检查站时,负责看守据点的血盟团民兵对麦克尼尔说,要是有人从外面回来时触发了警报,那这种人就不必进来了。
“虽然说我也看不懂它。”这位民兵指着身后由不同色块填充的圆形图案,“什么心理色相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