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5-ep4:戡乱(4
今年刚满23岁的克里什纳·坎西尔(krishnakansil在加入东盟国家宪兵队之前,从未在他人生中的某个时刻考虑过他将得到这份工作并以此谋生。人生的变化无常总是能够轻易而举地粉碎一切看似深谋远虑的长期规划,在他好不容易完成了大学学业(期间受到个人生活条件和大学经营状况两大因素的冲击并发觉自己可能成为流落街头的无业游民后,来自苏拉威西岛北部的克里什纳·坎西尔和许多同龄人一样选择了投身被东盟供养的行业。
他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家宪兵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或者说他是最早一批成为国家宪兵的东盟公民。与那些从血盟团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或是离开了东盟军的老兵不同,坎西尔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接受军事训练的经历或战斗经验。像他这样对训练有素的老兵们来说不可靠的新人,在东盟国家宪兵队中比比皆是。
然而,这竟然成为了他能够获得重用的契机。去年年底,接受了又一轮考核的坎西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考察结果,部分是因为他已经受够了繁重的训练,另一部分则是他对自己的出身和履历并无自信。在任何一个组织中,都要尽力地往上爬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以改善自己的处境,这点浅显易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负责和他谈话的国家宪兵士官不是东南亚人,也不是东亚人,而是一个自称叫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白人。
“在谈今天的话题之前,我必须得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您的综合考察成绩在所有参加测评的国家宪兵之中,排在第41名。”有着棕褐色短发的白人青年佩戴着象征国家宪兵下士身份的由一条粗体箭头和一条细箭头标志组成的臂章,另一侧的手臂衣袖上则佩戴着东盟国家宪兵司令部的徽章,“现在我给您一分钟的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坎西尔的内心并无什么波动,他自认为尽力发挥出了最好的个人水平,技不如人也只得甘拜下风,“我能接受,长官。”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波澜不惊,况且他并不认为在长官面前大喊大叫能为他换来什么好处,“国家宪兵是在另一条战线上捍卫我们这个国家的精锐部队,我没理由轻易地胜过那些更有经验的老兵。”
“是的,这便是我通知您接受另一份工作的原因——除了主要突击部队之外,我们还需要一支能够随时在突击部队遭遇意外时做出响应的支援部队。”麦克尼尔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完全预料到了坎西尔的态度,“所以,我再给您一分钟的时间接受第二个事实:在征求了桑松司令官的同意后,我特地把没有兴亚会背景的新人分数下调到了让他们能够恰好被排除在主要突击部队之外的程度。”
留着两撇八字胡的青年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这种暗箱操作的意义。从他离开学校的时候算起,甚至更早一些,他就相信他所生活的时代从来不是象牙塔里描述的那样尽善尽美,但他仍然坚持着一些基本的原则。如今,这些他视为人生信条底线的原则却在这个以神圣的口号捍卫公民利益的组织中受到了践踏。
“……为什么?”
“我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南半岛北方工作,在那里的工作经验让我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早早追随兴亚会的老近卫军对他们的愿景和他们的事业有着一种理性的执着,这些人清楚地知道他们要在兴亚会的蓝图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新一代人不一样。”麦克尼尔晃着桌子上的圆珠笔,“或是狂热地偏听偏信,或是在失望后转而产生仇恨。因此,新人的真实态度有待观察,况且兴亚会的干部们也持有类似的观点,他们更愿意派可信的人而不是最有用的人。”
麦克尼尔的这一套说法把刚加入国家宪兵队半年多的坎西尔弄得一度迷失了人生方向,他那时确信自己终于看清了人生的真相,而他在许多关键的节点没有任何选择的能力。就这样,克里什纳·坎西尔被选入了东盟国家宪兵队的作战支援部队,等待着他的是更多的训练和更无聊的规律生活。
不过,后来他多少从战友们那里了解到了突击部队的情况,并对当时被他视为一派胡言的麦克尼尔的辩解有了更深的体会。国家宪兵队的突击部队不仅要负责处理真正危害东盟安全的敌人,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其妙地卷入东盟内部不同派系的冲突中。一些参加了突击部队的老兵和这些处于二线的作战支援部队成员闲聊时提到,他们经常在突袭某些武装组织的据点时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从而受到私人武装组织或境外雇佣兵追杀。
到克里什纳·坎西尔所在的作战支援部队真正前往危险地带执行任务时,已经是2115年夏季了,那时他加入国家宪兵队接近一整年,除了没参加过实战外,时常以自己肩负着保卫东盟公民的崇高使命而自豪。毕竟,东盟和兴亚会解决了他的大部分生活开支,让他幸运地能够存下了一笔个人存款,而不是每天都要为明天的生活发愁。
那一天成为了噩梦的开端。奉命前往北婆罗洲的一处被焚毁的山庄废墟中驻扎的坎西尔在那座山庄的地下室中搜出了大量人体残骸,这等场面把一些从东盟军退居二线的老兵也看得目瞪口呆。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东盟国家宪兵司令官乔贝托·桑松抵达现场并驻扎数日以调查详细情况后,对参加行动的所有人员亲自下达了封口令。不仅如此,这些人还被剥夺了参加其他任务的权利,以后他们似乎要专门以追查这条奇怪的线索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