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从什么地方走漏的、又有谁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叛徒呢?麦克尼尔不知道,伯顿不知道,博尚也不知道,长期住在香巴拉浮岛的各个研究所里工作的舒勒和岛田真司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尽管他们在舒勒和岛田真司联手开发的工具的帮助下逃过一劫、避免被东盟的警察或血盟团民兵投入监狱,但计划被敌人识破的失败阴影已然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盟的局势变化速度之快让麦克尼尔很难长期在同一个地方逗留,他简直成为了活跃在兴亚会的游击队员,只不过他的对手不是兴亚会本身而是兴亚会内部其他在他看来危害更大的派系。把他们千辛万苦地从敌人手中截获的重要货物交给了舒勒后,麦克尼尔暂时放下了其他心思,他决定返回中南半岛北方,既是为了躲避新加坡的善后工作,也是为了在他们手上开办的各项工程。急于把长远的工程在自己可预见的范围内完成,固然是急功近利;不管不顾地把相关事务全都抛给后人,同样堪称最不负责任的做法。
“我们在南方折腾了这么久,一无所获。”彼得·伯顿刚回到他们在老谷县的办公室,就决定连续多日不出门,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的过失,“看来还是我们手边的情报太少了,以至于即便我们能够判断出敌人的动向,却不能就此查明他们的目的和下一步动作。”
“也许还不算一无所获。”麦克尼尔纠正道,“起码我们现在可以从身边的盟友中找出那些最不可信的人。”
在追查东盟人口贩卖和走私犯罪的过程中,依据先前舒勒的微型侦察无人机获得的情报,麦克尼尔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疑似在2115年年初策划在胡坦班达刺杀迪迪埃·博尚并对金边的国际会议中心发起袭击的罪魁祸首谢尔盖·彼得洛夫,恰好在对方和他的幕后主使关系最脆弱的时候成功地引起了怀疑并导致彼得洛夫险些被杀,彼得洛夫因此暂时投靠了麦克尼尔并同麦克尼尔精心策划了新加坡的伏击。虽然彼得洛夫本人已经在新加坡遇害、他的同伙也四散奔逃,麦克尼尔愿意暂时为对方掉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以彼得洛夫的表态和中南半岛北方某些袭击事件中零散的证据作为根据,麦克尼尔决定将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和俄人正信联盟列入怀疑名单之中。他相信那天深夜出现在仓库附近指挥武装人员袭击他们的敌人首领正是马卡洛夫,哪怕他没看到对方的真面目而只能模糊地在熊熊燃烧的火海另一侧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如此一来,另一个更为艰难的问题摆在了麦克尼尔的手边:是否应该立刻对马卡洛夫的那些俄罗斯商人朋友们采取行动?
经麦克尼尔这么一提醒,彼得·伯顿也感到事态严重。他相信麦克尼尔的直觉,决策过程中允许直觉存在是不违背理性的,那又不是以感性干扰决定。
“……但他们很有用,不是吗?”两人在公寓楼所住房间的客厅里对视了将近半个小时,伯顿吞吞吐吐地劝说麦克尼尔暂缓行动,“你又没有看到王鱼的真面目,这时候如果我们假装完全不在乎对方的什么,说不定马卡洛夫还乐于和我们继续心照不宣地合作呢。要是现在突然找借口把他们驱逐,不说什么更抽象的经济影响,光是老谷县突然涌现的大量无业游民就能把我们活活撕碎。”
“奇怪。我再一次感到好奇:这么好用的办法,为什么兰芳赤子不去效仿呢?”麦克尼尔烦躁地用空瓶子敲着桌面,“他们完全可以开设许多的企业,借助兴亚会的各项新政获得快速发展,以此作为他们以后和兴亚会讨价还价的本钱。”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没有尝试这么做呢?”伯顿感到有些好笑,往常这时候应该是麦克尼尔来提醒他注意灵活地改变思路,这一次轮到他来指点麦克尼尔了,“也许东盟每一家账目异常、亏空数据诡异的企业,都是他们的提线木偶。不说这些了,即便我们和马卡洛夫的合作结束了,可是现状还要维持下去,我们不能承担主动打破现状的骂名。”
他们无疑处于更被动的局面中,若他们仍是流浪在外的雇佣兵和难民,事情倒是变得简单了许多;而现在,他们则只能赌敌人比他们更缺乏打破现状的勇气。此时,来自兴亚会内部的革新派的支持反而成为了莫大的压力,过度地透支这些人的信任会把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而这也是麦克尼尔暂时找不出报复措施的原因之一。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要是东盟的其他商人愿意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做生意,这件事不必他来管,整个中南半岛北方的贫困地区早就走上了通向富裕的道路了。
哪怕是对工程进度进行比较乐观的估计,直到几年后麦克尼尔才能以相对更小的损失和这些人决裂。
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伯顿放弃躺在公寓楼或办公室里休息的想法,把伯顿推出住处、让伯顿去代替他应付那些可能因察觉到他返回老谷县而变得再度活跃起来的本地名流们。至于麦克尼尔,他需要对前段时间伯顿动身离开老谷县之前可能泄密的人员进行一番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