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尼尔猛地踩下了刹车,把脑袋靠在方向盘上。
“你说得对——我先睡个十分钟,时间到了再叫我。”
说完,他一声不响地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伯顿不得不在麦克尼尔的鼾声中告诉货车车厢里的其他国家宪兵先等候新的指示而不是擅自行动。他们正处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鳞次栉比的低层楼房和远处金光闪闪的佛寺使许多第一次来到万象市的国家宪兵们感到惊奇不已。他们当中有些人一直住在大城市,另一些人则身处偏远的农村,从未有机会游览不同的风光。
正当伯顿犹豫着自己是否需要按时间限定要求叫醒麦克尼尔时,麦克尼尔的脑袋准时地从方向盘上滑下,短暂的美梦也就此告终。清醒过来的年轻战士告诉自己的战友,他们能否在敌人的枪口下保住了解详情的重要人物,就看这一次的行动了。
这由不得麦克尼尔掉以轻心,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了解兰芳赤子和钟复明的过去的重要人物,可是事与愿违。几乎精神失常的沈行健向他们供出了许多重要情报,此人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而麦克尼尔手下的国家宪兵每一次都比对手晚一步赶到现场,被他抓获的疑似知情者又无法给他提供真正有用的情报,以至于他私自设立的俘虏营和矫正中心正面临着不小的批评。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略带歉意地和被他撞到的市民们微笑着打招呼,迈克尔·麦克尼尔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成为老谷县的县议员便是获得了棋手的身份,想不到那也只是他真正参与这场博弈的开始,而对局却已经临近终点。对潜伏在水下的一切浑然不觉的市民们不会意识到这些离他们太远的危险的存在,他们也最好永远不知情。
信任实在是脆弱,麦克尼尔不禁这样想着。他愿意给他的朋友、他的战友、他的合作伙伴以充分的信任,哪怕失败两三次也无所谓,他仍然愿意和他信得过的人一同合作。想让别人接受这个规矩则是不可能的,陌生人之间的利益交换关系只存在一次接受考验的机会,失败就等同于失去一切。不过,这或许是正确的,那些因利益而决裂的朋友们无不是在向他说明仅存在利益关系的人们不适合交友的事实。
穿着便衣的一行人在一处大广场前停下了脚步。在他们的正前方,是气势恢宏又更像是佛寺的凯旋门;广场的右侧,洁白的四层办公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这和右侧那栋正有不少市民出入的商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站在这中轴线的起点上,麦克尼尔丝毫没有能够见识到这座在中南半岛的混战中得以保全的城市而生发出的感慨,他只是茫然地重新审视那几个坐标参数,连他身边的伯顿也有些冒冷汗了。
“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伯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麦克尼尔拉着伯顿走到行道树下的阴影中,装作是来访的游客,“沈行健的那单生意原本是帮助兰芳赤子寻找对应地点的可疑人物,只不过他的效率太低了,所以他才会成为敌人的打击目标。这附近的建筑中一定有几栋具有特殊意义的目标建筑,要么是某人的住所,要么藏着某些东西。赶快想办法把附近的建筑探索一遍。”
“……喂,超市还好说,但办公楼和民宅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伯顿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通知本地的警察和血盟团吧。”
“这不是一场应该浮出水面的战争,伯顿。”麦克尼尔坚决地否定了伯顿的想法,“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东盟内部的敌人被秘密地处理掉,而不是像自由南洋联军那样掀起另一场公开的叛乱或是起义。是的,这个结论和咱们这种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价值观都不符,可是东盟太需要和平了。再见不到和平,东盟的公民们就会把最后一代人淹没在鲜血中。”
“行吧。”伯顿兴致索然,他一听到麦克尼尔对这些看不起他们的亚洲人施加同情就有些窝火。亚洲人用不着他们来同情,他们在这里没有居高临下地施舍同情的立场。想来想去,他只能把这种差异归结为两人不同的人生经验造成的思维模式上的区别。
好在附近的市民们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只把他们当成了从外地赶来旅游的旅客。借着冒充旅客的机会,迈克尔·麦克尼尔混进了人群中,开始对附近的建筑进行搜查。他挑选了其中一栋居民楼,趁着其中一个居民出门时轻而易举地混进了建筑物内部,然后开始进行逐层搜索。直到他到达顶楼为止,他也没有找到任何蹊跷之处。从顶楼向下张望,两辆报废的工程车辆沮丧地并排躺在四层白色办公楼附近的围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