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我出去看一看,马上就回来。”麦克尼尔说走就走,他拎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衣就要出门,却被伯顿拦住了。伯顿对麦克尼尔说,如果那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由他代替麦克尼尔去办也行。然而,麦克尼尔坚持要求伯顿先安抚民兵,免得老谷县唯一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一股力量出现动摇。武力才是最大的保障,那是能让所有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谈的基础。
麦克尼尔的县议员办公楼外停着一辆老旧的轿车,那是他新近从旧货市场上买来的座驾。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卫集体抗议,认为麦克尼尔随便购买来路不明的个人用品给他们的工作增添了极大的障碍。多亏阿南达出面劝说警卫们只管负责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这些平时没少从麦克尼尔手里收钱的警卫才放弃了干涉麦克尼尔买车的打算。后来麦克尼尔确实找人把车子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当然是没找到任何窃听器或类似的装置。
只有开着这种车,他才能找回一点过去的感觉,而不是随时感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上的东盟再怎么破烂不堪也是一个22世纪的东南亚大国,许多投入应用的技术和当地居民认同的生活方式都是麦克尼尔无从适应的。或许只有舒勒那种人才能永远如鱼得水地适应环境,麦克尼尔则是被环境推着向前走或者落在后面、被逐渐淘汰的人。
现在,摆在他手边必须完成的工作只剩下两件事了:削弱东盟的反对派——无论是自由南洋联军还是一度作为兴亚会盟友的兰芳赤子和钟复明集团——以维持一个相对稳定、能够避免日本渗透的东盟;第二件事则是把他和马卡洛夫的恩怨清算个干净,他必须知道马卡洛夫的真实打算。兰芳赤子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利用东盟内部的各种矛盾挑起冲突,但马卡洛夫和他的俄人正信联盟低调得可怕,宛如人间蒸发。
敌人越是低调,麦克尼尔越是认为这些人有着天大的阴谋。此时此刻,就连因共和护国联盟的宿怨而被他一度视为首要敌人的自由南洋联军都变得和蔼可亲了,他甚至不介意拉拢自由南洋联军对付钟复明集团。自由南洋联军敢正大光明地发动叛乱、武力对抗兴亚会,从来不屑于隐瞒其主张,这是钟复明所竭力回避的。兴亚会恐惧自由南洋联军传播其主张,却从来不担心钟复明宣传其思想。
车子穿过贯穿了老谷市的小河,来到了另一侧。他的目的地是老谷市的另一所高中,也就是不和教育处共用一栋办公大楼的那所。跟教育处共用大楼的那所高中的情况基本处于阿卜杜拉·巴希尔的直接控制下,就算偶尔出现了意外,也能被迅速摆平。麦克尼尔此前从来没有造访过另一所高中,之前他在游击队里抓到的学生游击队员多半也是出自巴希尔的卧榻之侧。
麦克尼尔的专用翻译和实际上的办公秘书阿南达等候在附近的一所建筑设计院办公楼外,他见到麦克尼尔到来,连忙殷勤地跑来迎接。
“钢铁厂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随即决定优先把眼前的新事故平息,“你刚才说,咱们指定的行业代表候选人在这附近遇刺了……怎么回事?”
“是在做宣传工作的时候突然被袭击,没人能预料到。”阿南达马上声明自己不应该为此负责,他甚至只能算是恰好路过,“……最近的事故确实有点多。”
事故一多,麦克尼尔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冲突引起的、哪些又是敌人暗中策划的。他可以为了省事而一概地将所有事故归结为敌人的阴谋,但那样只会让他和本地居民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疏远。最理想的方案是将每一个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变为反败为胜的良机,这也只是仅存在于理论中的可能性,实际上他们在大部分意外事故中连及时止损都做不到。
所谓行业代表,建立在以乔贝托·桑松为首的兴亚会革新派大力提倡的行业委员会的基础上。自认为继承了兴亚会创始人古国一教授的理想的桑松在自己的著作中阐述了他对议会的新构想,将行业代表的存在作为实现不同有机构成体协作的重要前提。
早在2115年兴亚会宣布东盟重开议会选举时,桑松就坚决地驳回了兴亚会的主要军事将领关于选举产生的众议院要对任命产生的参议院负责的提议,甚至要求设立以9个主要行业为核心的行业委员会彻底架空参议院。由于兴亚会的革新派在力量上不占优势,韩处安没有全部接受桑松的想法,但却决定将已经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内出现行业代表推广到全东盟,所包括的行业也扩大到了28个。
尽管行业代表中不乏像钟复明这样以特殊方法混入其中的败类、变相地为买卖议员名额提供了渠道,麦克尼尔却对此持积极态度。在他看来,如果全部议员都是直接选出,势必会在东盟仍不稳定的时候让一部分野心家登上舞台,而真正代表东盟各行各业公民利益的行业代表挤占的份额则能够维持过渡阶段的平稳。因此,老谷县筹备年初的补选工作时,麦克尼尔和当地的一些官员共同拟定了一个推荐名单,准备将名单上的人作为可信的盟友推到台前。
事件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对行业代表候选人的袭击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