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布朗的嘴角微微翘起,旋即便在他惊人的自制力的控制下恢复了原位。这些不可靠的家伙迟早要以某种方式退场,死在任务中当然更体面一些。
“……您需要去看望他们吗?”另一名雇员揣测着布朗的意图,打算投其所好地提出对应的建议,“我们可以马上给您安排合适的机会。”
“暂时不必。”布朗又打了个哈欠,“要记住,此事与我们……无关,所以我们不应该表现出过分的急切。”
知道迈克尔·麦克尼尔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都奇迹般地生还后,布朗就没了前去亲自监督处理善后事务的半点兴趣。他知道,即便不必自己出马,这两个合格的工具也会为了自保而帮助他解决其中的大部分麻烦,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只需要监督项目组的埃贡·舒勒略施小计便同样消弭于无形之中。既然巴士拉核爆炸事件在短期内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他还是决定先把美军发现的有关安布雷拉新动向的消息研究明白再说。
几名职业经理人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大老板的房间,各自返回不同的办公场所。其中一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扭头拐进了酒店里的卫生间,灵敏地掏出手机给一个未知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而后又以同样的姿态跟上了同伴们的脚步。
几分钟后,终于有机会停下来查看消息的收信人匆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暗号,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敲了敲面前的房门,走进了布置着大量软垫的房间中。
“看到你平安无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高兴的了。”埃贡·舒勒笑逐颜开,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麦克尼尔身旁,摘下了那副金边眼镜,“你的运气好得让我感到很……羡慕。”
“老实说,我最近几天有点怀疑人生。”麦克尼尔浑身上下裹得比木乃伊还厚实,然而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虚弱或痛苦,仿佛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场大爆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次足够逼真的体验而已,“……我时常在想,我们真的还算是人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居然平静得很,只是想着放空头脑、尽力去组织起抵挡爆炸的防御,就这样而已。”
舒勒沉默了一会,他明白麦克尼尔的所思所想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仅凭逻辑去推理和判断的。
“你觉得自己不算是人了?那我想我和你是一样的。”他平和地对自己的战友说道,“我想,我也许能理解你的感受……你经历了一场核爆炸,却近乎毫发无损,不管是躯体还是心灵,别说是受到重创,甚至就连最轻微的损害都没有。换作是我,我也会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类了。”
麦克尼尔苦涩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他不需要这些绷带和纱布,只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在惨剧中受创的错觉才接受了军医们的安排,哪怕这些军医当中的每个人都对他并未受伤一事感到惊惧交加。不仅这些被严格禁止对外说出内情的医生们逐渐用看待异类的眼光望着他,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再用原本的心态看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舒勒。”他尽可能平静地表述着自己的观点,“……λ式驱动仪在理论上能制造出足以抵挡核爆炸的力场护盾,这是你们之前和我说的,所以我并没有多么对自己生还这件事感到意外。让我真正难以理解的是,当核爆炸真的就在我附近发生时,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回忆起这件事时的想法就像回忆平时跟你们出去聚餐一样稀松平常。”
“见惯了死亡和离别之后,心情自然就变成这样了。”光头的瑞士学者握着麦克尼尔放在床边同样缠满了绷带的右手,“……奇怪,你活得比我长,应该比我更懂这些事才对。”
“我只是想方设法用持续不断的战斗麻痹自己的头脑而已,也许我除了白白地多活几年之外并不比你们拥有更多的人生经验。”麦克尼尔自嘲地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整个侯赛因空军基地被夷为平地,不管之前里面有多少遗留的情报,我们现在都永远拿不到了。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还是被安布雷拉像马戏团里的猴子和小丑一样耍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