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原本不会罗马尼亚语,况且他当年上学的时候也不是个好学生,最终是生存的本能让他顽强地学会了较为熟练地使用这门语言和罗马尼亚人交流,毕竟他总不能一直戴着舒勒的翻译机器。因此,麦克尼尔的建议来得恰到好处,真正可以在食尸鬼面前摘下面具的帕克再不必担心自己被当成用意险恶的外人。望着向议会宫深处迈去的麦齐亚,帕克出声叫住了对方并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再见,范坦内斯库等人也纷纷效仿。他们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等待着自己的首领,现在他们必须保持耐心、将一切最好的希望寄予被托付了食尸鬼未来的那个男人。
附近的宪兵看到他们几个人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提议要他们去附近的大厅休息。帕克稍加考虑后,同意了宪兵的建议。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首先要将麦齐亚和其他随从分离,而后分别围歼。为了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连作战地点都是麦克尼尔精挑细选的。接近计划中战斗爆发的时刻,帕克的心情反而冷静了一些。他在宪兵的带领下进入了附近的扬内斯库大厅,同伙伴们在此处休息。
这座平日用于展览和举办宴会的大厅中陈列着一些临时凑数的展览品,其中既有画作也有其他手工艺术品。过于庞大的议会宫令罗马尼亚人无所适从,管理人员也不知该拿空出来的房间做什么,也许有朝一日这里会变成超大号的旅馆。整体呈现出白色的大理石柱和天花板晃得范坦内斯库睁不开眼睛,他头一次来到如此奢华的地方,早已被迷得眼花缭乱。
一些侍者在大厅另一侧忙碌着,从他们的衣着和手中的物品上来看,他们无疑在准备一场即将到来的酒会。
“我们的某些同胞大概也住在类似的地方。”范坦内斯库唏嘘着,“他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我们捞出来呢?这些人这么富有,施舍给我们一些东西应该不成问题。”
“这中间的理由有点复杂,我也不一定能说清楚。”帕克心平气和地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他附近是一张干净整洁、被白色桌布覆盖的圆桌,“他们并不那么坚定地把我们看作同胞,或许我们在他们的眼里是纯粹的祸害。”
范坦内斯库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他坐在另一张圆桌边,心情变得越来越浮躁。身经百战的食尸鬼雇佣兵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虚,过去他劳累过度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但他敢打赌说自己最近的生活状态非常规律。穿着西服的司机打算解开上衣的几颗扣子,就在他缓慢地把右手抬上去的时候,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对,放在这里……这布置很有讲究。”
屋大维·范坦内斯库僵硬地转过头,他看到一个几乎光头、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马甲背心的白人青年正在指导附近的侍者往桌子上摆放装饰品。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只有对方的声音猛然间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的范坦内斯库还是一无所获,他索性趴在桌子上打盹,不去注意那些侍者的行动。
“我说啊,你们得认真些才行。”那白人青年的声音却怎么也没法被盖过,“你们就是要做这个的,不把全部精力投入进去怎么能行呢?假如你们被辞退了,那就真的没用啦!外面到处都是失业的人呢。”
帕克惊愕地发现他的同伴僵硬地站起来,向着不远处的侍者们走去。他赶快上前几步,拉住了范坦内斯库,免得这家伙又惹上什么麻烦。
“你在干什么?”他压低声音,“别惹麻烦。”
“我……”范坦内斯库欲言又止,这是他根本没法对外说出的耻辱。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就算那声音的主人下了地狱且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出来。“抱歉,我太激动了。咱们先回去坐好。”
话音刚落,大厅另一侧又走进来几名侍者,他们开始在帕克等人身后的桌子上摆放装饰物。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从大厅两侧挤进这里的人们让房间开始显得有些拥挤。范坦内斯库愈发地感觉不妙,不祥的预感升腾着,几乎从内而外将他彻底吞没。他的双腿开始颤抖,每一个走进来的侍者在他看来都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猛兽,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不是捕食者而是被捕食者。
“我们得离开这里,这边的人太多了。”范坦内斯库抓住了帕克的右臂,“至少应该换个人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