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
“你是觉得阿根廷、巴拉圭、玻利维亚那些已经掌握了国家的将军们不会把你打下来吗?”岛田真司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已经侧过脸的博尚看不见他得到动作,“他们会的,而且正要以此讨好和他们更相似一些的整合运动。虽然这些将军们之间彼此争斗,他们在某些问题上还是有共识的。”
“那就去乌拉圭——”
“乌拉圭会把咱们两个捆起来送回巴西。”
法兰西绅士烦躁地捏着烟头,他咧开嘴,向外继续喷吐着烟雾,“你这找借口的积极态度让我总觉得你不喜欢日本。岛田,你明明是个日本人,为何对自己的祖国那样地……冷淡?”
“我喜欢的日本只有那一个,博尚。”岛田真司摘下眼镜,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眼镜布,仔细地擦着挡住他心灵的护盾,“其余的日本,再怎样相似,也只是徒有其名的空壳子,如同它战败之后那个被盟军分而治之的怪物一样……它们不配被称作日本。”
博尚瞪圆了眼睛,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岛田真司,仿佛他今天才刚刚认识这个日本学者一般。正当他要就岛田真司刚才的描述提出些异议时,防空警报声凄厉地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刚才还平静地陈述着自己所思所想的日本学者头一个跳下卡车,却一头摔倒在地,手中的眼镜也飞了出去,差一点在马路上摔得粉碎。见岛田真司回过头到处找眼镜,博尚抱着岛田真司就往公寓里跑,两人争先恐后地逃进地下室,那里已经躲满了前来避难的住户。
联邦军的航空飞艇已经出现在了城市上空,这些从高空给圣保罗的居民们播撒死亡和恐怖的战争机器像往常那样轻车熟路地找好了自己的路线、开始向着沿途的建筑物投弹。失去了航空队的起义军无法在空中拦截它们,以至于猖狂的联邦军甚至撤走了用于护航的航空炮艇——那些家伙正朝着地面开火呢。
地面上的起义军士兵们徒劳地向着空中射击,稀疏的火力网根本无法拦截天上耀武扬威的骑士们。很快,一颗颗炸弹成功地抵达了它们的目的地,将那些建筑连同里面来不及逃走的平民一同炸得灰飞烟灭。小半个城市陷入了火海之中,其余已经被轰炸过的废墟则因其破败而暂时逃过一劫,但那些急切地搜索着新猎物的联邦军航空炮艇可不会忽略地面上的目标。
外面的地动山摇暂时没有影响到藏在地下室中的市民们,只有头顶不断掉落下的灰尘让他们多少有些心烦意乱。博尚和岛田真司一同躲在角落里,他们必须等到轰炸结束再出去,免得自己成为街头一滩难以被辨认出原貌的血肉。
“这跟东京大轰炸比起来算不上什么。”没戴眼镜的岛田真司显得很焦虑,他不停地在身上搜索着,可他终究忘记在身上准备多余的眼镜。被博尚的眼神警告后,可怜的岛田真司只好蹲在角落里继续呓语,“也许这对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来说都已经很可怕了,可它离真正的恐怖还差得远呢。”
“巴黎还好些,没遭遇过大轰炸。”博尚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从头顶不断传来的震颤让他心神不宁,他本应在天际和敌人死斗而不是像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而且这壳子还不是他自己的,“那好吧,你不想去日本,可以;没办法投奔整合运动,这也没错;那么,你是要跟着起义军共存亡不成?岛田,别开这种玩笑,这会让我产生一种你比其他人都更加理想主义的错觉。哪怕连伯顿这种人某天都突发奇想地为了理念而牺牲了,你也不会自己去找死的。”
地下室里突然有人发出了尖叫,那人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手舞足蹈地跑出了地下室。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当中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们只是依照原样蜷缩在各个角落之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