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迪埃·博尚紧张地按着控制面板上的按钮,而后把一只手握在操纵杆上。从高空俯瞰地面,那些不起眼的防空炮火格外稀疏,成百上千的炮弹和机枪子弹也没法击中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的航空炮艇。然而,多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博尚却很清楚,概率是不能当真的——一旦被击中,那就是1%。
他咬紧牙关,向着已经被锁定的敌方炮兵阵地开火。几发炮弹没有击中目标,只是在土丘上激起了一阵更大的烟尘,并成功地激怒了附近的联邦军。刚刚被博尚甩掉的联邦军航空炮艇再一次从后方向他逼近,炮弹从下方紧贴着航空炮艇腹部飞过,钻入了远方的重重迷雾之中。
“我需要一架僚机……我真的需要一架僚机!”博尚自言自语着,他知道自己就算把这句话复读几百遍都不能换来一艘航空炮艇,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抱怨着。随着起义军步步后退到圣保罗城郊,外围的军事基地几乎全部被联邦军攻占,起义军那刚刚组建起来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的航空队也只得撤回了城内。这还不算完,隔三差五就对圣保罗的重要目标进行定点打击的联邦军基本破坏了航空队重整旗鼓的希望,那些经常在半路上被炸死的工人当然也不可能复活过来替博尚和其他飞行员维修航空炮艇。
阴险狡诈的联邦军使用的招数还不止这些。最近一段时间,丧心病狂的联邦军竟然向圣保罗空投食物和其他生存必需补给,企图以此离间市民和起义军之间的关系。被一连串攻势打得顾头不顾尾的起义军起先没有在意,直到城中传出了市民感谢联邦军提供食物却不感谢起义军保护他们的生命的流言后,如临大敌的起义军才决定采取必要行动——却也只是收走了市民所捡到的食物而已,并将其优先提供给士兵。
如此一来,圣保罗市内的情况急剧恶化。在起义军的防空火炮阵地屡次遭到联邦军航空队的毁灭性轰炸后,联邦军的飞艇肆无忌惮地飞抵城市上空并滚动播放利马副总统和战争部长席尔瓦元帅的劝降通知录音,给起义军士兵和市民们的抵抗意志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联邦军投放劝降通知的第一天,便有部分市民伺机偷偷溜出城市,他们再也忍受不了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了。
起义军不能阻止市民逃跑,也不能学着整合运动那样对自己应该保护的公民大开杀戒,更不必说被围困在圣保罗的起义军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些还愿意或被迫同他们并肩作战的平民了。焦虑的起义军失了章法,他们一方面令第二步兵师师长布拉加中将制定突围计划,另一方面胡乱地四面出击、企图误打误撞地在某一方向上挣脱敌人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枷锁。
博尚在这种煎熬的气氛之中撤回了城内并继续执行他的作战任务,但他这支只剩下了一艘可以出动的航空炮艇的航空队已经不能在战场上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指挥官们认真地派遣他出击,博尚也认真地执行任务,就连侥幸没被炸死的修理工和机械师们也同样认真地完成每天的日常维修和护理工作,尽管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仍是徒劳。比起多击落些敌方航空飞船或攻击地方地面目标,迪迪埃·博尚更在乎的是找到一条安全的逃生路线。
可他找不到——各种意义上的找不到。地面上的全部通道都被联邦军封锁,而驾驶航空炮艇从空中强行突围看起来同样是天方夜谭。先不说他要怎样从敌人的天罗地网中杀出重围,一旦圣保罗战败,整个巴西除米纳斯吉拉斯州之外的其他地区对他而言都是监狱的代名词(前提是米纳斯吉拉斯那时还没放弃抵抗。
岛田真司俨然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希望,只打算留在圣保罗听天由命。博尚看不透岛田真司的心思,而且他还暂时没有向联邦军投降的计划。从上个星期开始,前景的不确定性给他的精神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独自一人逃亡他国毫无意义,留在圣保罗束手就擒也不是办法……投奔麦克尼尔看上去更荒谬,反正博尚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可能在跟随着大队人马向北逃窜的过程中保住他现有的一切。
不能让敌人从后方咬住他的航空炮艇,绝不能让这一幕发生。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博尚艰难地驾驶着航空炮艇远离敌人的射击路径,那两艘配合得相当默契的航空炮艇却根本不给他反攻的机会。只要博尚稍有动作,敌人编织出的火力网就会把他逼回到原先的路径上,以至于博尚除了起先的象征性攻击之外就再也没能给联邦军的阵地造成任何威胁。
排除了空中的小小隐患后,地面的联邦军按部就班地根据各级指挥官的命令围攻圣保罗。依靠充当内应的南里奥格兰德叛军,联邦军准确地获知了圣保罗起义军的一部分布防计划并在围攻作战开始后快速地清除了圣保罗外围的大部分起义军据点和军事基地,只有少数坚决抵抗的基地仍被掌握在起义军手中。圣保罗起义军试图利用这些据点来维持对城市外围的控制,又没法给守军提供足够的支援,只得象征性地承诺将在必要时刻给予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