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思想太危险了。”紧闭的会议室里响起了不安的议论声,许多人都对卡萨德的建议产生了怀疑,“仆人就该服从主人,我们怎么能帮助这些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兄弟们。”卡萨德的声音越来越平静了,他发觉自己和2世纪初期的阿拉伯人之间的差距大得相当于的黎波里和撒哈拉大沙漠之间形成的鲜明对比,“英国人的仆人们因为对主子不满而决定反抗主人,那时我们是要利用他们、和他们一同反抗呢,还是因为他们坏了规矩而选择放弃难得的盟友呢?”
“……这倒也对。”众人很快接受了卡萨德的务实主张,他们没道理放弃能帮忙的潜在盟友,“伊德里斯,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也请对我们宽容一些。”阿里站起来向卡萨德道歉,“……我明白,想把他们赶走,光靠念经是不行的。有什么好用的方法,尽管告诉我们。”
游艇上的会议结束时,雨还在下。打算在此多逗留几天的卡萨德站在船舱的走廊里,隔着玻璃窗望着烟雨中越来越模糊的港口。从还能记事的时候开始,他的先辈们便努力地将他培养成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希望他能够光复祖先的王国。在自己的祖父病故、父亲死于意外后,塞努西教团的末代王子卡萨德独自一人踏上了漫长的复国之旅。他学会了很多理论和实用的技术,有些甚至还是nod兄弟会的想法。
2月初的时候,卡萨德派往圣保罗的使者联系上了一些生活在当地的黑人,并以极小的代价买通了这些完全被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既是因为肤色也是因为信仰的不受欢迎者。从那时起,卡萨德获得了一条掌握圣保罗动态的稳定情报线,当他发现圣保罗当地的媒体对许多机构无视整合运动的法律一事进行越来越多的报道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早在193年,整合运动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保护巴西的劳动者。当圣保罗的寡头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停止发展其他工业甚至拆毁工厂并将之改建为服务业场所时,整合运动的领袖们已经为巴西的工业化做好了自己的规划。在整合运动看来,国家的每一个部分都是构成这庞大有机体的必要组成器官,工厂中的工人是如此,开设工厂的商人也是如此。
然而要是整合运动完全地落实了它的主张,事情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麻烦了。相信各项措施得不到落实的关键在于各州的抵制和过高的自治权的整合运动很快就在第二年着手剥夺各州的自治权、大幅度地削弱州军,从而引来了先前还坚决反对圣保罗州的米纳斯吉拉斯等州的不满。至于事态演变到非要以战争形式解决问题的地步,虽说多少有些阴差阳错,总体上来说却也是不可避免的。
即便到了今天,整合运动的相当一部分法律规定仍然停留在纸面上。圣保罗的寡头倒是为自己的反抗付出了惨重代价,那些生意规模更小、更不起眼的商人和机构则被无视了。等到这些和圣保罗的巨头们比起来算是名副其实的小角色的商人们发现整合运动并不能有效地管辖他们时,敬畏和恐惧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会拒绝多赚些钱的。
船舱里的技术人员还在忙碌着,一条接一条的指令从这里发往圣保罗、由那些既有头脑又有行动力的雇员们转化为现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为雇主的卡萨德当然也让雇员们承受了过多的风险,而且他既不会遵守巴西的法律也不会遵守葡萄牙的法律,他的一生几乎就是和违法犯罪相伴的。
况且,他有足够的辩词为自己辩解。长期以来未能解决的诸多问题、借着清算圣保罗寡头的名义而实施的层层加税、因种族原因而被直接排除在正常社会之外的外国移民……它们就算不借着这几次工伤事故而引爆出来,迟早也会换个时间爆发的,而卡萨德只是让它提前爆发了而已。从这种角度上来说,整合运动还得感谢卡萨德才行,不然日后问题只会更加棘手。
夜色已深,雨却没有停息的征兆。卡萨德环视左右,见四下无人,独自一人在船舱的走廊里跪下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