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又变得安静了不少,只有钟表的嘀嗒声和外面偶尔传来的些许噪声会打破这份难得的寂静。不是在前线拼命就是要在基地里研究怎么更好地拼命的战术机驾驶员们很少能享受到如此奢侈的安静时光,随着人类不断地败退,可供他们游山玩水以放松心情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德意志已经成为了久远的回忆,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整个欧陆都会成为不毛之地。
“麦克尼尔先生?”
“什么事?”麦克尼尔抬起头,瞪了提奥多尔一眼。
“嗨,我以为你睡着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麦克尼尔从旁边拿来一摞文件,垫在桌子上,权当是临时枕头,“有问题就问,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这样说,你也别介意:东德军直接把你们从学校扔进军队又快速把你们提拔成指挥官并不怎么明智。平时多和博尚学学,他在这方面的经验比我要多。”
“不是那个。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提奥多尔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他和他的同伴们在爱国联盟逗留于基地期间一直保持着沉默,但他们并不会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爱国联盟如此危险,让他们插手我们的各项事务就等于是把我们自身的安全交到了他们手上,我以为你们会拒绝他们的好意。”
听到这话,麦克尼尔换了个姿势,用右手撑着脑袋,直视着面前的提奥多尔,“这话该我说,艾伯巴赫上尉。当时我们几个都以为你们马上要站出来说些表示反对的激烈言论,没想到你们一句话都没说呀。”见提奥多尔有些退缩,麦克尼尔一下子起了好奇心,“跟你说实话吧,beta在英国登陆之后,欧洲战场的资源全都要优先用于英国保卫战。北欧仅存的几个基地眼看着就要沦陷,法国这边的情况也不会很乐观。我不喜欢爱国联盟,我只是怕哪天咱们快饿死的时候连个吃毒药解渴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到了提奥多尔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但麦克尼尔没有兴趣去了解对方所信奉的教派。只要不是恭顺派就行,其他全部教派的基督徒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和战友们的性命并将逝去的同伴的意愿化为自我一部分的人们并非因为相似的过去就能互相理解彼此,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gdi和nod兄弟会也早该和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说,对爱国联盟的人。”过了半晌,提奥多尔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过去我们东德处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下,那时我觉得我们会沦落到那模样都是因为到了灭亡的边缘还固守着过去的那些信条。跟俄国佬穿一条裤子也好,sed也罢,还有史塔西的监视,都是那么一回事。就在beta进攻柏林的时候,我们东德军还把一个集团军群的兵力放在西线防备西德……所以,如果打破那些隔阂说不定就能得到nato联军的全力协助,德意志也能得到保全吧。”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德国全境沦陷,责任主要在我们,不在你们,你们已经尽力了。”麦克尼尔挥了挥手,让提奥多尔不必再说下去,“重要的是以后要怎么办。艾伯巴赫上尉,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们以后可能要面临更加艰难的抉择。欧陆的情况恶化到如此地步,日后我们免不了要为了军事上的胜利或维持部队活力而牺牲许多平民的利益或是牺牲平民本身。虽然我想说我们所做的事和史塔西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有时候无论从过程还是从结果上我都没法说服自己。”
“我不知道啊,麦克尼尔先生,我不知道。”提奥多尔摇了摇头,“我们是为了不让波兰的惨剧重演才会决定优先疏散平民的,难道说这反而导致了我们无法投入足够资源用于支持军队?”
刚过弱冠之年的东德军战术机驾驶员有些发抖,他怔怔地凝视着桌子另一头的麦克尼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希望全民坚守到最后一刻的波兰败了,粉饰太平的同时残酷地将一切资源用于战争和维持战时状态的史塔西败了,优先要确保平民生命安全的西德也败了,再这样下去英法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一开始就对东德或者说sed主张的一切缺乏好感的提奥多尔并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nato联军的宣传,那么他又要相信谁呢?他自己不知道,他的战友们也不知道,这些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麦克尼尔却没能给出让提奥多尔满意的答复,“以前我会说不需要考虑这些、只要继续走下去就好,现在我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不,他知道,但那答案不是他现在该说出来的。更加地感到抑郁的麦克尼尔嘱咐提奥多尔早些休息,而后起身离开了屋子。他走到外面,望着黑暗的夜空上闪烁着的光点,再一次体会到了他曾经无数次感受到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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