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切问题都丢给叛徒和死人可是无能的懦夫才会做的事。伯顿自认为已经把李林的规则理解得相当透彻,但直到他真正开始思考如果自己的同伴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另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以几十年的时间精心扮演的角色时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才又一次察觉到自己了解的——不,是考虑到的——还是太少了。李林是不会给出答案的,他必须自己想出合适的结论。
本着宁可错杀也决不能放过可疑分子的原则,伯顿更愿意相信和他们同行的不是斯塔弗罗斯而是扮演斯塔弗罗斯的那个不速之客。不管麦克尼尔是否同意,他都要采取紧急措施将隐患排除掉。然而,假如连大名鼎鼎的斯塔弗罗斯都是由某个间谍或特工伪装而成的,那么还有什么人是真实的呢?他自己是真实的,和他共处十年而且不介意在他面前炫耀伪装技巧的卡萨德是真实的,他的老战友帕克和米切尔也可信,开启了这旅程的麦克尼尔也是真实的……除此之外,似乎没有谁是值得信任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从过去的某一点开始产生的虚假历史迟早会毁掉他对正确历史记忆的肯定。
彼得·伯顿又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扯下一张纸,随手写了些提奥多尔看不懂的内容。他需要尽快把劣势转化为优势,如果恭顺派信徒确实在使用他所熟悉的交流方式暗中联络,那么只要在研究基地里给出类似的暗示,或许就能让潜藏起来的可疑人员自动暴露。想到这里,他又抬起头看了看身旁只顾看风景的提奥多尔,庆幸他的东德人盟友并没有接受更多的教育。
“走吧,临走之前我们得把这里……处理一下,免得别人起疑。”过了几分钟,伯顿收拾好书桌上的物品,叫提奥多尔和自己一起离开这处安全屋。“现在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可不容易,希望我们下次回来的时候还有落脚点。”
他还没把恭顺派信徒使用卡萨德发明的通讯方式互相联系一事告诉麦克尼尔。一来,他需要确认恭顺派信徒到底掌握了其中的几种编码方式;二来,他没有必要让麦克尼尔在这时候分心,况且后者并不是那种在听到这消息后就会单纯地将其归咎于斯塔弗罗斯的人——一旦麦克尼尔为此陷入更严重的精神内耗中,伯顿难辞其咎。
然而他不会想到还有另一个人也在为同样的问题烦心,那人不久之前险些被他铲除。如今躲在伪装成了爱国联盟据点的恭顺派信徒据点的斯塔弗罗斯同样在房间里发现了那些看上去眼熟的内容,一开始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希腊人最终接受了现实并尝试着理解过去几个月以来发生的那些事,包括卡萨德的离奇失踪。
“向上帝发誓,你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端着餐盘的斯塔弗罗斯对约瑟夫耳语着,他迫切地需要同谋,而他身旁就只有和他一同处在恭顺派信徒监禁下的桑德克一家人了,“……我们得找个机会逃出去。”
“喂,你可不能走啊。”约瑟夫·桑德克听了斯塔弗罗斯的话,吓得险些把手里的餐具丢出去。他和斯塔弗罗斯尝试着用恭顺派信徒提供的饮食来推断这伙人在爱国联盟里的身份,不过迄今为止两人都没能取得进展。“他们留着我们的性命,只是希望我们能保证我女儿给他们卖命而已,要是他们突然觉得这纯属浪费时间,用不了十分钟,咱们所有人的尸体就会被丢去粉碎掉。我死了没关系,但我儿子和女儿——”
“那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伊里达去给这群……披着人皮的牲口干活?去帮着一群外星异形怪物害人类?”斯塔弗罗斯很不满意地把煮得半生不熟的土豆放进嘴里,用力地嚼着,“我想他们甚至不在乎我们是不是愿意配合,反正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得同他们合作,而等到我们有机会的时候,说不定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约瑟夫·桑德克沮丧地蹲在地上,生无可恋地机械式地把餐盘里的菜汤盛到碗里,“……为什么是我们?上帝啊,我宁愿我们这一家子都是普通人……”
斯塔弗罗斯皱了皱眉头,他紧张地关注着约瑟夫的一举一动,生怕这位一家之主因一念之差犯下些无可挽回的错误。在那之前,他还要稳住恭顺派信徒,让这些眼里完全没有人类的任何准则的人皮魔鬼暂时稳定下来。
用餐时间结束后,斯塔弗罗斯提出要和这些恭顺派信徒的头目见面,警卫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包括斯塔弗罗斯在内的5名囚犯没有任何防身兵器,遍布房间内的警卫也能确保在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试图逃跑或劫持同伙时第一时间将其击毙——连着早有觉悟的同伙一起杀死也无所谓。由于事先对恭顺派信徒的作风有一定了解,斯塔弗罗斯从未想过要用某个头目的性命来要挟这群人。那根本没意义,恭顺派信徒在某些层面上缺乏人类的基本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