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去追究罗根的责任吗?已经没意义了,那等同在关键时刻自断一臂。往积极的方面想,罗根·谢菲尔德的手段可以确保麦克尼尔在行动期间不必担心金钱问题,正如当初彼得·伯顿所起到的作用那样,尽管这两个人对金钱的理解和攫取财富的动机可谓天差地别。
由于罗根·谢菲尔德在南庭军后勤管理和军事工程项目建设上的建议和故意留下的某些漏洞,日后麦克尼尔可以很方便地利用这些优点和缺点来获取足够的利益。管理后勤也算是为战争做贡献,不然若是南庭军或联邦军落得只能吃草甚至吃人的地步,什么神机妙算都只是纸上谈兵。
……然而那终究是以后的事。对于目前的麦克尼尔来说,最要紧的是排除他的一切嫌疑。这又形成了一个悖论:他越是要排除自己的嫌疑,就越有可能招来锦衣卫的详细调查甚至是进一步隔离审查。
惴惴不安的麦克尼尔在结束了和王双的叙旧后,总算找出时间去见在南庭都护府担任特别联络员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十年前险些因为莫须有的谋杀案而入狱并成为雅各·赫尔佐格那所谓无种族倾向性的公正司法的牺牲品的阿达尔贝特的模样同十年前相比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无非是胡子多了些、头发又少了些(而且隐约有变灰的痕迹。麦克尼尔上门把和王双说过的那番自述又讲了一遍,受过他恩情的阿达尔贝特也就半推半就地略过了必要的详细询问环节。
“你所说的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可不是寻常人物。过去十年间,他经常组织帝国军特种部队在非洲执行渗透破坏任务,多次支援叛乱活动。”听到麦克尼尔自述被押去给帝国皇家空军特种空勤团打工,阿达尔贝特情不自禁地给出了麦克尼尔曾在帝国军内部了解到的相同评语,“……阁下还是操之过急了。”
“难道不是——”
“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现状决定了查尔斯皇帝解决内部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对外发动战争,阁下也是坚信这一点的。和他持有相同观点的人不在少数,但其中大部分都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战争潜力持怀疑态度。”在自己的下榻处仍然穿着华人客商的服饰、只换掉了面具的阿达尔贝特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老赫尔佐格为了未来的危机所采取的种种措施并未被人理解,结果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问题,“几年前布里塔尼亚帝国入侵南庭都护府,也没有引起重视……公众都认为,帝国军只是凭借着和盟友之间的关系打了南庭军一个措手不及。还好阁下现在只挑选合适的代理人上位,不然他自己一世英名全要折进去。”
“啊呀,他不是说一定要当第一执政官吗?”
“……我看他倒是有信心在死前当上呢。”
如果条件允许,麦克尼尔更希望能前往eu,那个国度才是属于这个平行世界的自由灯塔。布里塔尼亚帝国和联邦之间的战争,以外人的视角来看,是不属于自由世界的黑帮分赃不均引发的内斗——然而,同即便战败仍能勉强维持下去的联邦不同,把全部希望都赌在了军事胜利上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后路。无论是为了遏制查尔斯皇帝的侵略还是为了早日让自由世界的光辉照耀美洲,麦克尼尔都必须优先服务于这场战争,和罗根一同为南庭军作战也算是当前的最优解之一。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布里塔尼亚帝国彻底战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方面,帝国军已经入侵了菲律宾群岛而且在当地扎根,且采取了极端残暴的手段(包括无限制对所有城市使用生化武器镇压当地抵抗,而联邦军短时间内还没有反攻的迹象;另一方面,目前这个一点都不稳定的反布里塔尼亚联盟能维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联邦军和南庭军在前线作战,eu负责一部分军事物资供应和必要战略威慑,这才暂时让战争处于均势。万一eu和联邦的矛盾加剧或是南庭军和联邦军之间再生猜忌,再加上名义上中立的日本仍在源源不断地向布里塔尼亚帝国提供樱石资源,战况的发展将对联邦和南庭都护府很不乐观。
阿达尔贝特显然也看出了麦克尼尔的不安,他和麦克尼尔有着近乎相同的不祥预感。在那些日子里,他见证着一个一文不名的流浪汉一跃成为eu属南非总督的座上宾却又主动放弃了这一切而投身镇压罗德西亚叛乱的义举,麦克尼尔的传奇经历使得这个在他们的视野中活跃了还不到一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年轻人的一举一动都成为了极具参考价值的资料。eu的敌人不再是早就学会了和eu和平共处并以一种相对规范化的方式对抗的联邦,而是在海的另一头悄然崛起的要将被旧世界放逐者的愤怒彻底发泄出来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只可惜相当一部分eu政客仍未认识到这一点。
“要来杯红茶吗?”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聊了足足两个小时的历史和世界局势,自觉话题有些沉重,“……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疲倦。这不像你呀。”
“但你倒还是你。”
“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麦克尼尔,如今的eu改变了许多,但改变得还不够。”阿达尔贝特按下了床头的其中一个按钮,门外立即有同样打扮成华裔模样的eu随员送来了红茶,“跟你实话实说,我们eu……还有联邦,其实都处在最脆弱的时候。联邦肯定把我们的集权化措施理解成了对他们发动战争的前兆,而他们的集权化措施又反过来引发了我国的民意反弹……从非洲到欧洲再到西伯利亚,哪怕是那些利益并未严重受损的人都在反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