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办公大楼却也别有洞天,上面的部分保持着原有的模样,而大厅右侧一扇上方标着备用库的不起眼的小门后方则是通向地下部分的电梯。在地上楼层工作的工作人员仍然遵守着传统的纸质办公规则,他们并非对发生在地下建筑内的改造工程一无所知,种种原因促使他们维持着原有的工作方式。
赵统成为锦衣卫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后,王翼阳曾经多次来拜访他,不过以前他们会面的地点多半在锦衣卫设立的其他机构内。因此,建筑地下部分如今的模样给时隔多年后故地重游的王翼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不再有高耸入云的各类档案柜,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接一排的电子计算机,空出来的房间很快便被用作他途。还有许多工人仍在热火朝天地投身于建筑改造工作,他们的任务要等到这栋大楼变得完全适应新时代之后才能结束。
这栋楼里上次这么热闹的时候,大概要追溯到安装空调。
赵统向着路上朝他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致意,而后带领王翼阳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同样遍布灰尘,几个穿着工作服的锦衣卫满头大汗地挤在外面维修损坏的电路。这些人见到赵统到来,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象征性地问候了两句并非常配合地帮赵统关上了屋门。
“本官有言在先,令尊百年之后选谁继承家业这种事,是私事,不是公务,锦衣卫是绝对不会去管的。”赵统来到办公桌前,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上锁的抽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是想指控王将军交友不慎、搞坏他的名声以便自己提前继承家业,还是免了。若本官所料非虚,你想必已经把本官同意调查的态度当做了实质性证据并以此大闹了一番,是不是?”
“……你怎么把我当这种人了?”王翼阳眼前一黑,赵统这番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十年前认识的已经死了的朋友……充其量算个熟人,突然就回来了,还成了座上宾,这事不管怎么想都蹊跷。”
“那个罗根·谢菲尔德,是你们当时要保的。”赵统回过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的王翼阳,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时而浮现出病态的红润。“也就是说,他自称是被迈克尔·麦克尼尔派来一事,已被你们认可了。那么,主使亲自前来南庭,自然不值得奇怪。”
“世事难料啊。罗根是个义士不假,只怕这位义士认识的麦克尼尔,并不是父亲所称的那一位。”王翼阳深吸了一口气,他费尽心思摸清赵统的活动规律又跟随对方来到锦衣卫办公厅地下不是为了闲聊的。“这个麦克尼尔自称当年被布国逮捕和囚禁,又假意同意前来暗杀父亲,这才得以重获自由。哼,空口无凭说这么一番话,天知道他是否已经变节了。你们锦衣卫在布国不缺眼线,让你们在机密情报局的线人去调查一番,就知道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了。”
赵统点了点头,向王翼阳招手,示意对方来看自己手中的机密文件。早在王翼阳得知王双要去招待外国友人并因此起疑、向锦衣卫举报之前,出现在码头上的麦克尼尔已经成了锦衣卫的重点监视对象,因为这不仅关乎到王双的安全,一旦稍有疏忽,还可能危及eu军驻南庭都护府特别联络员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准将。
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并不支持证明麦克尼尔是布里塔尼亚间谍的结论。进入南庭都护府之后的麦克尼尔在最初的一个星期内没有和任何人联络,一直安分守己地接受锦衣卫和南庭军其他机关的调查,并且在随后也仅同王双、罗根和阿达尔贝特三人联系。在那之后,他的活动有所增多,这主要是由于麦克尼尔需要在南庭都护府获得一份正常工作——随后的发展让迫切地想要从麦克尼尔身上调查出些什么的王翼阳十分沮丧,因为南庭都护府的又一要员张山河不仅邀请麦克尼尔前去观看高度涉密的新型战机测试,更聘请了麦克尼尔在南庭道德慈善总会担任社区工作人员。
下一步就只能进行外部调查了,但那样做可能会给锦衣卫带来额外的风险。情报机关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属正常,eu各地都不乏锦衣卫的密探,布里塔尼亚帝国部分贵族也经常稀里糊涂地招待了锦衣卫派来的间谍,但帝国机密情报局就不是那么容易渗透的地方了。事实上,锦衣卫过去十几年来派遣的人员当中绝大部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只有少数幸运儿在机密情报局拿到了无关紧要的边缘职务。让这些人去调查刺杀南庭军高级将领之类的机密,恐怕会迅速暴露。
“王知事,千万别说本官不予配合。”赵统伸出手在目瞪口呆的王翼阳眼前晃了晃,“只凭你当日三言两语便立项调查,已是仁至义尽了。这事叫别人知道了,本官免不了又要被指责为滥用职权的奸臣。”
“这……”王翼阳有苦说不出,他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当时精神受了些刺激又听说王双急着招待外国友人时才在冲动之下执意认定对方是布里塔尼亚间谍的,“赵副指挥,你再想想办法。这个麦克尼尔被父亲还有那些欧洲人描述得那么神通广大,却十年逃不出布国魔爪,偏偏现在才出现,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单凭他承认自己为了保命领下暗杀父亲的任务这一句话,我们足以断定布国鬼子发现父亲还健在之后一定要派来更多杀手,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
见赵统还是面不改色,王翼阳咬紧牙关,拱手下拜道:
“我一人之家事无足轻重,只怕他们要对世子殿下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