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还有没有人要下船?已经到江都了,再不下船可就要调头回台州了!”
“快些下船。再不下船,船就要往回开了。”
“好像还少两个,还有谁没有下船?”
数了数下船的旅客,这个船头急得跳脚,泊位可是按时辰收费的,而且是半个时辰起算,过了整点或半点,那可就是四贯钱啊。
正头顶生烟的时候,船舱里面才出来两个又黑又土,晕船晕得连人色都没有了的土财主。
“原来是这两个乡下人。”船头嘀咕一声。他也是台州人,台州那里素来是重商轻农——耕读传家的义门当然不轻了——乡下土财主根本不入他这个士绅船头的法眼。而且他还晓得这些土财主这段时间都混得不好,很多人种田种亏了。
江南的米价这两年跌得很凶。大宋朝那会儿上好的白米在台州就没有低于两贯半的时候,遇到灾年还会高于五贯。可是今年江南也遭了灾,春夏两季少雨,秋天又连日阴雨,许多庄稼苦死或是霉烂在地里。收成只有前年的六成。可是米价却照样下跌!因为大量的廉价米面从北地涌入了江南。歉收加上米价下跌,对江南的土财主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在刚刚过去的秋天,大把的土财主倾家荡产,也不知道这两位是不是其中之一?
下船的两位,正是赖蛤蟆的爹爹赖宝和哥哥赖福。曾几何时。他们俩还雄心勃勃,想要大干一场。向天道庄台州分号借了钱,租下了大片土地。还购置了几头水牛和大量的农具,还花钱修了一座水利磨坊。可惜天不随人愿,赖家经营的农场遭了灾,收成减了一半!而米价又跌进了肉里面。赖宝舍不得割肉,想囤着谷子等涨价。结果秋天的时候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他的米没有办法晒干,不少都发了霉,只能用来喂牲口。
这一把亏得赖家伤了元气。赖宝老儿只得大部分土地都低价转租出去,签了二十年的约,一次性得了笔钱,又把牛和磨坊都卖了,这才还清了欠天道庄的债。然后留下小儿子赖财看家,自己带着次子赖福和一点不多的本钱到了江都,想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做。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天竺投靠长子赖贵了。泼皮李家的老爷前一阵子收到了泼皮李的信,那泼皮官运亨通,已经当上什么上尉了,赖蛤蟆也进了什么随营军校,准备升任军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