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好好吃上一顿,等天亮了,老子带你们去狩猎。”
豪迈的声音响彻附近山林每一个角落。
众多盗匪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可他们又怎会知晓,噩梦才刚刚降临。
随后的日子里,‘黑风盗’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随时有冷箭如阎罗的帖子一般到来。
而每一支冷箭总会伴随着一条生命的逝去。
‘苍乘山’外。
一驾马车在数日后临近。
丁小小在三名丁家镇的居民搀扶下走出马车。
望着远处那云遮雾罩的‘苍乘山’,一名小镇居民心中打鼓,思索再三后,满含羞愧地向丁小小辞行。
心怀悲恸,热血沸腾之时,懦夫也会变的勇敢。
可等思绪平静之后,依然敢于向危险进发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丁小小没有嘲笑与谩骂,只是让其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怀义县找母亲丁夫人。
能够帮助自己来到此地已经是普通人所难及的了。
对于这种人,丁小小自然不吝奖励。
山势崎岖,车马无法行进,剩余的三人只能徒步而行。
丁小小身体孱弱,路上准备的干粮只能由两名镇民背负,不过丁小小多了个心眼,暗藏一柄七寸短刃置于袖间。
随后三人缓慢地向山中走去。
‘呼~呼~’
丁小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自出生以来到现在的二十九年,她从未如此行走过。
每走一步,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她甚至隐隐听到有骨裂之声自体内传出。
每吸一口气,胸腔都如被刀割裂一次,剧烈的疼痛令她几欲哭出来。
但最终她硬是凭借自己的毅力坚持下来。
山路难走,且丁小小体力太差,一天也走不了十里路。
身旁的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丁小小还是从二人的眼中看出一丝嫌弃。
不过只要二人不提,丁小小就会一直厚着脸皮走在一起。
她知道,以自己的体力是无法在这山林中存活的。
甚至当那两人提出要先行离开时,丁小小立刻许出令二人无法拒绝的好处来驱使二人心甘情愿听从自己的命令。
可这点心甘情愿也在七日后看到大片的尸体后荡然无存。
一道山梁上,数十具人类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一些凶恶的狼、獾、豺、鬣狗等猛兽正以锋利的牙齿与爪子撕扯着地上的尸体。
一声声低沉的咆哮像重鼓一样敲在三人心底。
而当看到那些猛兽鲜血淋漓的爪牙及凶残无比的眼神和那支离破碎的尸体时,那两名小镇居民的心志崩溃了。
他们以为自己很勇敢,可只有真正直面死亡与危险时,才知道自己可以承受的压力底线究竟在哪种程度。
二人惊慌失措地逃走,连丁小小都顾不得了。
面对数十头猛兽,丁小小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
她不是害怕自己会死于野兽之口,而是担心张克无法知道自己曾经生还的消息。
随着众多野兽低伏头颅,龇着牙,发出一声声嘶吼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走来,丁小小不禁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滞,丁小小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却没有感受到痛楚,不由得缓缓睁开双眼。
可等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神情却骤然怔住。
只见数十头猛兽如温驯的绵羊一般匍匐在自己身旁,就似最忠诚的护卫守护它们的王一样。
丁小小愣住了,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待她试探着起身向前移动时,身前的野兽尽皆起身,并随着丁小小的步伐缓缓前行。
丁小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之后的几日,有更多的野兽来到丁小小的身旁守护。
累了,有大熊俯身充作靠背。
渴了、饿了,有灵猴、巨猿奉上泉水与瓜果。
睡着时,蛇虫鼠蚁退避三舍。
行进间,百兽随扈,如山林之主巡山而行。
这一日,丁小小端坐于一头棕熊背上向四方瞭望。
忽地眼神一凝,发现前方再次有人类尸体出现。
伸手拍了拍熊背,身下棕熊便似与其心灵相通一样转身向那些尸体快速爬去。
虽然其速度很快,但其巧妙的用力之法没有使丁小小感受到一丝的颠簸。
来到尸体近前,棕熊以头触地,丁小小轻松自其背上滑下。
眼前的尸体有四十几具,由于正处于夏季,尸体已开始腐烂,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数不清的蛆虫在这些尸体上蠕动。
丁小小强忍着心中不适,仔细观察尸体的伤口。
她发现这些尸体有的被箭穿,有的被刀穿透,还有的则似乎遭受大力锤击或扭断脖子。
每一具尸体受到的伤害还不一样,有的被一击击杀,而有的则身负多处创伤。
丁小小吃力地弯下腰,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根箭矢。
却发现这根本算不上是箭,没有金属箭头,尾部也没有羽毛保持风速平衡,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根削尖了的细小木棍而已。
丁小小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在这一路上,她已发现了不下于六百具尸体。
丁小小猜出这些人应当便是那传闻中嗜杀成性的‘黑风盗’,且这些盗匪也多半是死于张克之手。
可前面发现的尸体基本上都是被一击毙命,且后来发现的箭矢虽也只是木箭,但起码还是直的,也有羽毛做翼。
现在只看尸体上的伤势与箭矢,丁小小便知张克定然处于极其危险的局面当中。
她当即站起身,爬上熊背继续前行。
上百头野狼翕动着鼻翼在前方引路,周围浩浩荡荡围拢着近千凶猛野兽。
丁小小眼神忧郁地望着前方。
‘郎君,坚持住,小小来找你了。
现在小小可以和你一同对敌了。’
夕阳西下。
灿若红霞的光芒映射大地,似给山峦披上了一层红纱。
一片绚烂的花海中。
张克盘坐在地上,上身佝偻着,似乎随时可能摔倒。
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滴与鲜血自发间垂落于他微低着的头脸上,流出一道道血痕。
汗水与鲜血将他赤裸的上身完全染成了红色。
三根长矛从三个方向穿透了他的上身,呈三角方位将他固定着无法动弹。
额头、脸上、前胸、后背、腰腹、腿上,到处都是横竖交缠的破裂伤口。
左眼被刺瞎,只余一个血窟窿。
右臂齐肘而断,鲜血不断地流出。
心脏部位显现出一个血红的手印,凹陷下三寸有余。
而在他的四周,则是一百多具扭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