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明远楼是砖木结构的,外墙皆是青砖垒砌,而楼里却是木质,因修建的年头久了,走在老旧的木头上,一阵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听来格外清晰。
他凝眸望着房顶,暗黄色的木纹连成片,几乎看的人眼晕。
不多时,孟岁隔端着一盆净水,肩上搭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姚杳将水小心的淋在帕子上,既打湿了表面,又不至于让水浸透帕子,随后,她将帕子抻平,对韩长暮道:“大人,帮个忙。”
韩长暮和姚杳抻着帕子的两端,动作放的轻缓,将帕子慢慢的盖在了足印上。
过了片刻,二人又抻着帕子的两端,将帕子拿起来翻过来一看,那灰尘印在了帕子上,因帕子并未被水浸透,只是表面微微有些潮湿,灰尘沾在帕子上,并没有被晕染开来。
灰尘在地板上时,与地板上的木纹融在一起,看不分明,只隐约可见是半个足印,印在雪白的帕子上后,那足印便格外的清晰可见了。
的确是半个足印,且是前脚掌,没有后足跟。
但是这鞋底的花纹实在太过普通,几乎每个人穿的鞋都有这样的花纹,无法从花纹上分辨出这是一双什么样的鞋子。
姚杳用手比划了一下:“大人,应该是个男子的足印。”
韩长暮点了点头:“这人进来时很小心,只留下了这半个足印。”他转头望了望其他的地方,灰尘被踩的有些凌乱,唯有这个地方,灰尘很规整,只有这半个足印,显然平时是很少有人来这个地方的。
他望向门口:“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用钥匙开锁进的门?”
“不可能。”姚杳笃定摇头:“门口的锁是六瓣梅花连环锁,必须六把钥匙同时开锁,才能打开,缺少任何一把,或者有任何一把钥匙插错了锁眼,这锁就会立时报废,再也无法打开了。”
韩长暮点头:“我也看到了,那锁和锁链都是玄铁所制,寻常的刀剑难以劈开,且这把锁和锁链都是簇新的,显然是为了这次省试专门打造的,上头没有半点被劈砍过的痕迹。”
姚杳又道:“那六把钥匙分别在六个兵卒身上,若说有人能拿到一把钥匙,这倒是有可能的,可若说能一次凑齐六把钥匙,且不惊动兵卒,这不太可能吧。”
这六个兵卒的值守时间是分开的,搭配一个普通兵卒,两个时辰轮换一次,而次日,这十二名兵卒又会打乱重新分组。
如此一来,携带了钥匙的六个兵卒的值守和修整便没有规律可循了,想要趁着他们修整时松溪拿到钥匙,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韩长暮眯了眯眼:“或许,此人当真不是从门进来的。”
孟岁隔愣了一下,环顾四围:“可是这四面无窗,他难不成是钻墙而入的?”
韩长暮抬头望着房顶,若有所思道:“或许,是从天而降的也未可知。”
话音方落,他的脑中灵光一闪,陡然吩咐道:“孟岁隔,你去楼上,找到仓房所在的位置后敲一敲地板,随后用灯仔细照着地面,一边照,一边敲击地板。”他顿了一顿,又道:“叫内卫上楼,严密把守二楼所有房间的门口,不许任何人出来围观。”
孟岁隔不明就里,但还是应了一声是,腾腾腾的上楼去了。
不多时,房顶上响起一阵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停歇后,那咚咚咚的敲击声砸在了房顶上。
韩长暮仰头望了望,淡声道:“阿杳,把房间里的灯都熄了。”
姚杳转瞬便明白了韩长暮想做什么,诶了一声,灭了墙角灯架上的灯火,走到韩长暮身边后,才吹灭了手中的灯。
仓房里顿时暗了下来,暗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韩长暮适应了片刻,才从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姚杳所在的地方。
他的心定了下来,抬头看着房顶,来回的走动。
房顶上的咚咚声不绝于耳,一声一声的十分清晰,声音落在何处,韩长暮便走到何处。
黑暗里,他走的并不踏实,脚伸出去试探半晌,才迈出一步。
姚杳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转头,目光审视的望着四围。
两座书架隐匿在黑暗中,只隐约可见发白的灰尘。
她的目光如炬,落在一座书架的二层。
雾蒙蒙一般的灰尘中,似乎反射出一点温润的荧光。
她的目光一缩,没有贸然出声,只是记下了那个位置。
韩长暮在房顶底下打转,那不停敲击的咚咚声落在头顶,恍若惊雷。
蓦然,咚咚声挪到了方才发现足印的地方,韩长暮眯了眯眼,似乎在死寂的黑暗中,窥见一丝微弱的天光。
姚杳眼前一亮,急切道:“我去叫孟岁隔停下来。”
不待韩长暮说话,她便跌跌撞撞的跑出仓房,一溜烟的上了楼,不知她跟孟岁隔说了什么,那咚咚声始终停在了足印的上方。
韩长暮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他看清楚了,那个地方的确有微弱的光漏下来,只是格外的微不可查。
他想了想,推门出去,吩咐兵卒守好门口,便也上了楼。
二楼乃是十八位同考官的住处,房间比一楼要小一些,陈设也不如一楼的精致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