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灌得很有技巧,半滴都没有洒出来。
喂完了药,姚杳收了帕子,端起药碗,交代了一句:“约莫一刻后,世子就会醒过来,到时我再来。”便走了出去。
“多谢!”静了片刻,眼看着姚杳的身影已经快消失不见了,安南郡王妃突然出声,低低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说的百转千回,格外艰难。
姚杳身形一顿,朝后挥了挥手,脸上挂着一丝笑,疾步走了。
安南郡王妃低下头,握着世子的手,觉得那只手像是在一夜之间,变得枯瘦了。
一刻的时间并不久,但安南郡王妃觉得格外漫长,等的有些焦躁不安了。她身边没了如玉,想找人说个话排解一二,都找不到了。
边上伺候的婢女已经添了三次水了,可杯盏刚放下,便又被安南郡王妃一饮而尽。
她看的心惊肉跳,硬着头皮道:“娘娘,茶水喝多了,涨肚。”
安南郡王妃这才回过神来,方才自己患得患失的露了怯,赶忙平静了一下心神,稳稳搁下杯盏。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炕上响起低低的呻吟声,听来有些痛苦。
“慎之,我的儿!”安南郡王妃一下子扑了过去,抓着世子的手,贴在脸颊上,滚烫的眼泪落下来,把锦被浸湿了一小块儿:“慎之,慎之,你怎么样,痛不痛,哪里痛?”她转头朝婢女挥了挥手:“去,快去,去把司韩世子他们请过来。”
婢女应了声是,疾步离去。
安南郡王世子的名字是永安帝赐的,谢慎之,其中的提醒之意不言而喻。
他也一直遵循着这个警告,谨言慎行,从不逾越半步。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逃过冷箭。
他反手握住安南郡王妃的手,目光麻木,忍痛低语:“母妃,我,没事的。”
安南郡王妃自责难言:“都是,都是母妃的错,母妃,母妃没能保护好你,是母妃的错。”
谢慎之慢慢的抬起手,擦掉安南郡王妃脸上的泪,木然的透了口气:“母妃,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是我们太天真了,以为,避其锋芒,谨言慎行,就能活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越发的麻木,麻木中又隐含冷意:“太天真了!”
安南郡王妃心疼的浑身冷痛,成长总在一瞬间完成,可是这种成长太过惨烈了。
为什么坚强总是要用浑身伤痕来交换。
她忍住摇摇欲坠的泪,抓着谢慎之的手,低声哽咽:“是,是母妃太蠢了。”
谢慎之闭了闭双眼,再睁开后,麻木被冷毅所取代,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强:“母妃,我们,换个活法吧。”
安南郡王妃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她现在虽然过得艰难,但比国破后四处逃亡要安稳体面许多,她不舍得放弃这份安稳体面。
她低垂眼帘,看到了谢慎之心口处的箭伤,换下来的干净中衣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心头一悸,唇边颤抖:“好,我们,换个活法。”
折腾了一整夜,天边微明,淡淡的云翳在天际消散,青色的天际镶了一层淡金色的边。
韩长暮和姚杳走出耳房,看到廊檐下的羊角琉璃灯已经熄灭了,一缕微弱的轻烟在灯罩上描画出转瞬即逝的虚影。
二人长长的吁了口气,这一夜总算是安安稳稳的度过去了,且没有无功而返。
冷临江早早的起了身,其实他一夜未眠,听着前厅闹了整夜的嘈杂声,他翻来倒去的根本睡不着。
他克制住想去偷听的欲望,他是聪明人,怎能看不出安南郡王府里有天大的隐秘,更清楚韩长暮和姚杳费尽心思的欲盖弥彰是为了什么,他不能辜负了他们的这份苦心,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好。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神清气爽的到了前厅,看到韩长暮和姚杳齐齐站在廊下发呆,他笑了一下,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他们的眼前晃了晃手:“干嘛呢,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