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听到顾辰醒了这个消息,姚杳打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多了些真情实意的笑:“还得多谢大人不惜药材的救治老顾,不然他哪会这么容易醒过来。”
韩长暮心口一滞,被那一声亲昵的“老顾”给噎的满口苦涩,撇过头去,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
忙活了大半夜,回到韩府后,姚杳沾枕头就着,等睡好了醒过来时,天光早已大亮,鸟雀落在窗沿,跳跃的小小身影勾勒在厚厚的明纸上,高低鸣叫不停。
下人们早早的起了身,知道客房的人还没有起身,清扫院子时动作都放的极轻。
姚杳撩开帐幔望了外头一眼,搭在衣架上的脏衣裳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撩开帐幔发出的窸窣声并不大,隔着窗户湮灭在沙沙沙的声音中,根本不易察觉的到。
就在姚杳盘算自己还带了些什么衣裳能穿时,一声“吱呀”轻响,房门被拉开了半扇。
刘氏领着个婢女走进来,一眼看到姚杳从帐幔里探出头来,她忙接过婢女手中捧着的铜盘,恭敬道:“阿杳姑娘醒了,姑娘夜里换下来的衣裳,婢子吩咐人拿去洗了,这是府里新作的衣裳,姑娘试试合不合身。”
姚杳看着刘氏手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裙衫,料子看起来是寻常的麻布,但做工极为精细,藕荷色的裙角上用同色略深的丝线绣了一簇簇蔷薇花,看起来别致又不抢眼。
没有姑娘不爱漂亮衣裳的,即便姚杳素日不修边幅惯了,看见好看的裙衫还是会走不动道儿的。
看到姚杳下了炕,刘氏将闪着亮光的铜盘搁在小几上,赶忙迎过去,将帐幔撩起来挂在雕花铜钩上。
姚杳伸手摸了摸那衣裳,心中一阵诧异,看起来是寻常的麻布,但上手一摸,手感却比麻布柔软细腻的多,她疑惑的望向了刘氏。
刘氏笑了,她原本觉得,世子费尽心思的给这么个出身微寒的姑娘做衣裳,着实有些浪费了,只怕这姑娘根本分辨不出料子与料子之间的差别。
可没想到还真如金玉所说,这姑娘看起来粗野,却是个识货的。
她脸上的笑容渐深:“世子说姑娘不喜绫罗绸缎,说是不结实耐穿,可姑娘喜欢的麻布又太过粗糙硬实了,才想了这个法子,姑娘摸摸,是不是跟寻常的麻布不一样。”
姚杳的指尖慢慢在裙角处摩挲,心下感慨不已,古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这不就是她前世经常穿的混纺的雏形吗?
只不过前世的混纺都是机器织的,现在这混纺却全是人力所造。
一针一线中满满都是诚意啊!
姚杳微微挑了挑眉,哪个小姑娘能顶得住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情,这要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早就投鼠忌器了。
只可惜,她既不是小姑娘了,也不是涉世未深了,这点儿小恩小惠,还真的打动不了她。
她佯装点点不舍,慢慢的松开手,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疏疏落落的未达眼底:“多谢司使大人了。”她又抬手摩挲起衣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局促一笑:“刘婶忙去吧,我自己来换。”
刘氏状若无意的瞥了一眼姚杳的手,旋即收回目光,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阿杳姑娘,朝食是摆在客房,还是去前厅和世子一起用?”
姚杳一阵深思,说实话,她不太想对着韩长暮那张冷脸用饭,像是她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对着那张脸,非但不能多吃一碗,反倒要少吃一口。
朝食吃不好,这一天都不会有精神的。
她今日好像还有许多差事呢!
姚杳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安安稳稳的用一顿朝食,笑了笑道:“就将朝食摆在客房吧,我用完之后去见司使大人。”
刘氏应了声是,极快的退了出去,反手掩上门。
姚杳看着门扇紧紧的关上了,便伸手在柔软的衣角上又摩挲了两下,才松开手,转身把搁在墙边的雕花樟木箱子打开,从里头翻出洗的半旧的裙衫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