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韩长暮突然想起什么来,淡淡道:“云归,你今日去安昌侯府查问,有什么结果?”
一听这话,冷临江气的笑出了声:“快别提了,那安昌侯府好歹也是个侯府,荣贞长公主故去后,竟然是个妾室掌家,也不怕丢人,安昌侯也没了什么差事,整日里提笼架鸟,逛青楼下赌局,府里头是乌烟瘴气的,我今日过去,别说是见着安昌侯了,就连个得力点的管事都没见着,愣是在花厅灌了个水饱,才来了个丫鬟说是侯爷去慈恩寺会友了,今日怕是回不来,大小姐身子不好,又是未出阁的姑娘,没有侯爷的许可,不易见外男,就这样把我给打发了,我这可是,”他自嘲一笑:“我可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人家,也不知当年荣贞长公主看上了安昌侯什么!”
听到这话,韩长暮和姚杳面面相觑,万没有想到堂堂一个侯府,竟然会是这种没有章法的乱象。
这样混乱,既找不到从前伺候过安锦羽的人,又见不到安锦羽的胞姐安锦月,安昌侯这个父亲更是靠不住的,估计都不知道自家女儿身上有伤这件事,怎么才能确认这具尸身的身份?
案子查到现在,竟然一无所获!
三个人都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就在此时,在外头查访的何登楼也带着人赶回了内卫司。
他这些日子常在内卫司里进出走动,混了个脸熟,方才未经通传,倒也十分顺畅的进了门。
他朝着韩长暮三人团团行礼,将今日查访的情形一一道来:“晨起,卑职先去了宁记棺材铺,那铺面不大,就在永崇坊的十字西街上,宁顺祥正好就在铺子里,卑职问了昨夜的事,他约莫是快到亥初的时候去的赵娘子那,先是用了点酒菜,一直到临近亥末才走,离开苎麻巷之后,就直接回家了,在赵娘子房里的时候,他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韩长暮点了点头,这一番说辞倒是和童兰英的正好能对上。
何登楼停了片刻,又道:“乔坊正带着卑职在修平坊走了一圈儿,查问了临街的住户,有几家住户在案发的时间里听到了脚步声,靠近北坊门的一家住户,听到了车马声。”
说着,他走到舆图前,手点在北坊门处,凝神道:“马车是宵禁前一刻从北坊门进来的,坊丁就没有查问,卑职查了沿途的车辙印子,看印子是一辆两轮马车,并不是很大,这样的马车在京里是很寻常的,但是修平坊里能走车马的曲巷不多,有车马的人家就更少了,这样一辆车的车辙印子十分容易辨认,沿着十字北街一路往南,在路口朝西拐了,进了西街之后,车辙印子就不见了。”
何登楼说的条理清晰,韩长暮也听得格外清楚,听到车辙印子不见了,他疑惑低语一声:“不见了?”沉凝片刻才问:“可有人看到马车上下来了什么人?”
何登楼摇头:“马车走的那条路多半是宅院的后墙,几乎没有开门窗。”
看来从修平坊的住户身上是查问不出什么来了,这样一辆寻常的马车穿街过巷,在修平坊中是极为特殊的,可是在别的地方,别的街巷,就如同鱼入大海,是再寻常不过的一辆马车了。
修平坊里查不出什么来,别的地方就更查不出来了。
但是他们总要离开修平坊的,走的时候已经宵禁了,坊门也关了,他们要么在修平坊中另有落脚的地方,要么便是要犯夜出去,那么巡夜的武侯、骑卒、暗哨,总会有人看到可疑的行迹的。
想到这里,韩长暮又抬眼去看那副详实的巨大舆图,从修平坊的北门望出去,一条悠长的街巷,他心下一沉,明白了这伙人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要从北门入。
北门外的那条街巷两侧要么是坊墙,要么是宅院后墙,没有门窗,少有人行走。
天晚之后更是人迹罕至,马车那个时辰从那条街巷过,几乎不会有人看到。
韩长暮抬头去看冷临江。
冷临江转瞬明白了韩长暮的意思,赶忙道:“我一早就去找了蹇义,跟他说了个大概,没有说安宁侯府的事情,请他帮忙查问一下。”
说到蹇义时,韩长暮不漏痕迹的扫了姚杳一眼,见她神情不变,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般,半点反应都没有。
韩长暮心头一跳,蹇义也是北衙禁军出来的,姚杳不可能真的不认识他。
念头一转,韩长暮又问何登楼:“昨夜查问那些乞丐有什么发现?”
何登楼心神一震:“有个乞丐头子回忆说约莫两个月前,有人跟他打听修平坊的荒宅。”
这是韩长暮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急切道:“什么样的人?除了打听修平坊的荒宅之外,还打听了什么?”
乞丐们人多眼杂,既然有人向他们打听消息,那就没那么容易掩盖行迹,或者说打听之人本来就没想要掩盖行迹,查到的东西多,何登楼的话也多了起来,声音越发的轻快:“是一男一女,女的始终用头巾捂着头面,看不清楚长相,但是露出来的眼睛和额头老的厉害,不过头发却跟年轻姑娘一样黑亮,不知道是怎么养的,男的倒是大大方方的露了脸出来,是个容长脸儿,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说是跟那女的是夫妻,但乞丐头子说不像,男的对女的格外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