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用午食的时辰,醴泉坊的酒肆里坐满了食客,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开门做生意,有赔有赚,可长安城里,只有酒肆食店稳赚不赔,连坊门口巴掌大的朝食摊子的一月流水,都抵得过一个四品官的月俸。
跑堂小子忙里偷闲,揉了揉笑到麻木的腮帮子,在食案间不断穿梭,一会上酒一会端菜,招呼食客忙的不亦乐乎。
食客多,生意好,他的老婆本才能源源不断,苦点累点不可怕,穷才最可怕。
柜台后头的貌美掌柜瞟一眼大堂,又低下头,噼里啪啦的扒拉算盘珠子,又提笔在账本儿上记着流水账目。
这几日生意不错,除掉日常开销,还有不少盈余。
她扫了一眼大堂,又扫了一眼门外曲巷,眼帘低垂遮住阴霾,动了动手腕,门口的乞儿都窝了三天的,怎么指桑骂槐都轰不走。
“掌柜的,来来来,陪爷们喝一个。”一领赭色袍子踉踉跄跄的走到柜台旁。
说话的是个四旬汉子,按着貌美掌柜的手,把酒盏凑到了貌美掌柜的脸跟前。
热腾腾的酒气喷在貌美掌柜脸上,她厌恶的躲了一下,陪着笑脸儿:“吴管家,吴管家,你喝多了,奴给你沏一碗醒酒茶。”
这位吴管家可不是寻常商贾人家的管家,单单身上的赭色浮光锦圆领袍,就值一两金,正是吏部尚书霍士奇的夫人的胞弟府上管家的标配。
长安城中尚书很多,在众多曾经当过的和正在当的尚书中,霍尚书是一朵奇葩,惧内惧的惊世骇俗。
怕夫人是如今长安城的风潮,不丢人,圣人也怕,也曾被宠冠六宫的贵妃轰出来过,可怕成霍尚书那样的,确实世所罕见。
有一回,霍尚书顶着脸上的半个巴掌印儿去上朝,惧内的名声就转瞬传遍了长安城,就连圣人在宫里赐宴,都会笑问一句,万夫人知否。
万夫人娘家无官无爵但有钱,富可敌国,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子嗣艰难了些,万夫人姐妹十三个,却老十四这一个幼弟,且还是个嫡子。
别逗了,这样的宝贝疙瘩,不拼命的宠着,还等什么,真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宠得无法无天,难怪总有人说,生子当如万百万,给个皇帝都不换。
万家的老爷夫人过世后,这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家财都被老十四一个人继承了。
有钱了,还没人管了,那就,作天作地的可劲儿造呗。
不然,人死了,钱没花完,那多悲催。
主子不靠谱,管家能靠谱到哪去。
这主仆二人,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竟还没遭雷劈,可见老天也有打盹儿不开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