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抱着琴低着头从金娘子身边走过,今晚掬清阁试营业,来了很多人,秋月和绵绵要同台表演,自己为花娘们伴奏,要连续弹够起码两个时辰,虽然累习惯了,但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的疲惫。尤其这个时候,她不想引起这位新东家的注意。金娘子看着楼里的装饰,雕梁画栋,描金绘彩,端的是人间富贵,楼里的姑娘千娇百媚,都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如今,她金春来也算在京城站住了。
琴娘身穿一身青色衣裙,深绿的上衣,淡青色的裙子,在青楼的纱幔和摆设之中,就像一缕烟,淡淡的消失不见。琴娘抬手,开始弹琴。随着琴声入场的秋月一身粉衣,芙蓉如面柳如眉,端的是娇媚如水,只见她身段柔软,脚步轻盈,仿佛三月春天里最动人的一只蝴蝶。金娘子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秋月,听着明显水准极高的琴声,美人和着琴声,很是让人享受的画面。第一次生出了庆幸自己在老姐妹弄清楚京里青楼状况之前投奔了自己,而自己又是如此慧眼识珠的把这一班人网罗住了。
冯娘子安排妥当厨房酒水之后,在院中找到了金娘子,看着对方折服在秋月的舞姿和琴娘的琴声里,忍不住翘起嘴角,和金娘子炫耀般闲聊着:“看看我的姑娘,可不就是花魁,她还有个亲妹子,舞姿更是一绝,还跟琴娘学了琵琶,真真色艺双绝,绵绵那丫头绝对能比她姐姐出色,好好准备一番,说不准能拿个京城花魁的名号,就是琴娘,也是容貌顶顶好,可惜就是有疾,不能说话,当初我还怕这丫头就要砸我手里了…”
隐藏在纱幔里的琴娘仿佛没听见冯娘子在旁人面前说起自己的身世,只自顾自地沉迷在弹奏中,和台上的秋月密切配合着,仿佛这件事才是顶顶重要的。
小红端了水和帕子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旁边桌子上。琴娘子弹琴时候真美啊,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就像春天开的灿烂的木兰花,整个人像是活起来了,一点也不像平时弓背低头让人看不清面容的样子。还有冯娘子又在说琴娘子的身世,又要说什么官家小姐,说什么琴艺师承大家,这些老皇历,在进京的路上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在台上的江柯玉,此时手指还在拨弄琴弦,心中却思绪万千。
我不叫琴娘,我是江柯玉,随州江家嫡女,我的祖母是简老太君,她教出了我的二叔,年仅19岁就中了进士,是大秦朝最年轻的进士,但是他在返乡途中不幸溺亡,简老太君悲痛欲绝,所以带着我回了随州江家,远离了京城的是与非。在唯一的亲子亡后,简老太君教养我,用了最大的心血。
我的二叔字柯玉,所以我叫柯玉,我身上所有的特征,都是我的二叔曾经拥有的。二叔精通琴画,所以我学会握笔之后就学琴学画,二叔品行高洁,所以我的衣裳和饰品上都绣梅花,二叔学识过人,所以我三岁启蒙时用《幼学琼林》长大后背过三书五经,二叔不喜欢异母兄长授银入官,所以我必须远离我的亲生父母,二叔曾订下简家女为妻,所以我只能嫁给简家子。我在江家,最亲的人,只能是简老太君。
过去的闲适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陈旧的辗转生涯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随州的人与事早已在记忆中变得斑驳,如今江柯玉也只会记得自己的老家是在江南道的随州而已。
在青楼的日子过得很快,除了小红实在是与掬清阁的美丽格格不入,最后被金娘子做主卖给了牙婆,牙婆说是皇家离宫需要大量人手过去,不拘面容,只求皮实好养活。金娘子问了小红的意见,小红觉得自己还是出去楼子的好,就跟着牙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