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陪着笑,伸手去帮胡商拎行李,但胡商却一把将竹箱提在了自个儿手里,店家颇有眼力见儿,一点儿不漏尴尬,扭头去抓起了一边的斗笠与蓑衣,面不改色,领着胡商往廊道里去。
廊道上摆满了矮桌胡凳,不好下脚,那胡商不由奇道:
“这是个什么阵仗?”
店家在前引路:“客人既然来了潇水城,想必知道过几日就是酒神祭,五湖四海来的朋友多,我这小店里也沾光,住满了来买酒的豪客。偏偏这几日官府宵禁得严,不许夜里出入,我怕客人们夜里无聊,就约了几个姐儿在廊下唱曲儿解闷。”
“今儿上台的金铃儿可是有名堂的能说会唱,客人真是赶巧,有耳福啦。”
胡商对店家口里人美歌甜的金铃儿不置与否,反倒对宵禁更感兴趣。
“宵禁?这太平盛世?为何?凶犯?乱匪?还是说……”
胡商顿了顿,慢悠悠吞出一个词儿。
“妖怪。”
店家一下子立住了脚。
双眼霎时变得空洞,脖颈似在无意识的摆动。
空气似乎变得沉重,两人都没有言语,四周安静得古怪,除了“淅淅”的风雨,这家住满客人的邸店,竟在没有其他的声音。
许久。
直到胡商默默探向竹箱。
店家才倏忽“活”了回来。
“咱就一做小生意的本分人,哪儿知道衙门的事?您呀还是先与我来后院入住吧。”
“后院?”
没想,这下轮到胡商站住不走了。
他板起脸,眉毛连着胡子皱巴巴压下来。
“我可听说你这店子后院里安着驴马棚。怎么的?贵客还得挨着畜生睡?”
看在银子的份上,店家赶紧解释:
“客人你说笑了,隔着好几堵墙了,怎么能叫挨着?再说了,就算挨着,也是挨着我睡啊,今儿我住驴马棚。”
“什么个意思?”
“这不客满嘛,您住那间,是我自个儿腾出来的。”
“别,这多委屈你呀。”
“不委屈,来咱潇水的客人,走船的多,骑马驴的少,我家这驴马棚空大半个月了,干净着呢。”
店家极力劝解,可胡商还是不依。
“还是免了吧,哪有住店把主人家撵去睡草棚的。”
胡商四下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间阖锁严实的客房上。
“我就住这间吧。”
店家吃了一惊,面露难色。“这间……”
“有人住?”
胡商又塞过来个银裸子。
“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把房间让给我。”
店家迟疑着接过银子,翻来覆去在手里攥了几把,最后竟是推了回来。
脸上挤着笑,却比哭还难看。
“不瞒客人,那房其实没人住,就是有些……”他支支吾吾半响,“不干净。”
“不干净?”
瞧着对方没明白过来,店家一跺脚,凑过来,声音又小又急促。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