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陀螺”们实在不经抽打,没一阵,个个都躺下装死不肯起来,就剩周老爷还愣愣杵在原地,满脸的横肉都垮下来,松成了一个大大的“呆”字。
这样人物,这样神情,李长安走南闯北司空见惯,接下来的发展也不出所料。
先是告饶。
“等等~你别过来,别过来!”
再是色厉内荏地叫嚣。
“你不能动我!我是周家的家主,县尉是我的妻舅,太守是我家的故交……”
最后么。
“不是我的注意,不是我要杀孩子,她是桥神索要的祭品……我家的孩儿与你何干,要你多管闲事……快快离开,把孩子留下,我可以既往不咎。”
随着李长安步步逼近,周老爷瘫倒在地,渐渐语无伦次,开始还是推脱哀求,后面就变了味道。
道士本不想搭理他,但这人的顽固和愚蠢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不免摇头失笑。
“蠢材,斩龙剑是不能沾人血的。你祭拜的是哪家的桥神?”
周老爷闻言,口中呢喃顿住,慢慢垂下头。
李长安看到他的面皮像放进了蒸笼,迅速变得通红,然后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对视过来。
“你个妖道!假牛鼻子!休想用假话骗我。大师明明说,只要把……”
他说着,突兀愣住,随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呼喊起来:
“大师,大师!”
可是,任他如何呼喊,如何支起脖子张望,他口中的大师都不见人影。但好在,石桥两岸还有千百双眼睛帮着他找。
很快。
脱下显眼彩衣,不知何时溜下了桥头的巫师暴露了行藏。
他低头掩面想要悄然离开,但看客们却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齐齐挪动脚步,堵住道路。
几番下来,直到周老爷一声饱含希冀的呼喊,巫师终于接受了走脱不得的现实。
巫师无奈转回身,环视着两岸观众,深吸了一口气。
“诸位父老乡亲们啊~”
声情并茂。
“周老爷献祭那孩子是为了周家吗?不!是为了大家伙,是为了在场的每一位!”
“这座桥,年岁太久了,已经成了精怪,有了妖法,恶了龙王爷爷,惹得龙王降下了灾劫。”
“若不速速用人祭破了妖法,让龙王动了怒,大家都得遭殃!”
说着,他突然指向人群。
“许三儿,你家的猫狗近来是不是夜夜无故嚎叫?”
人丛中小声嘀咕。
“张老黑,你家母鸡新下的鸡仔是不是有三只腿?”
人丛间交头接耳。
“周家太婆,你家刚出生的幺孙是不是眉发皆白?”
人丛里嗡嗡议论不停。
“这些怪事,都是龙王爷爷发火的预兆啊!”
他又指向桥下蜿蜒的蛇溪。
“最大的预兆就是这条河本身!诸位父老,今年断续下了几个月的雨,山里的道路都泡垮了好几段,依往常,河水都该淹上田坎了。可现在呢,桥墩都没有没过。”
“你们看看,这就是龙王在警告我们,再不破了妖法,来年就得干旱啊!”
李长安在桥上听着连连点头。
蛇溪这点儿水流量的确少得奇怪。
所谓“事出反常即有妖”,自个儿居然没有注意到。
桥上如此,桥下就更别说了。
“铁证如山”,人群里已然出现了大量赞同巫师的声音,许多人说起了近来的怪事,譬如“打叶子牌把把输钱”、“交公粮力不从心”等等,原来都是龙王惹的祸。
巫师见火候差不多了,事不宜迟,赶忙把火烧到了李长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