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出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摇晃一阵,噗地把挤作一团的黄尾和李长安吐了出来。“玄驹”本是巫师为勾摄小孩儿魂魄所作,硬塞下两只成年鬼着实勉强些。
李长安跌进水里,扑腾一阵,好不容易把手脚给掰正了,顾不上浑身恶臭,小心取出招魂香。
点燃了,放在某具尸体口鼻前。
稍许。
忽然一提,便似钓鱼一般,魂魄沿着烟气脱尸而出。
如此这般,将新鬼一一钓出。
“恶鬼随时都会回来!”他急切收起玄驹,“动作快些!”
没多催促。
“找到啦!”
黄尾从污水里跳出来,浑身挂满烂泥却不住手舞足蹈。
“出口就在这里!”
…………
“那时,我虽侥幸逃得性命,但堵在暗河里,前是魔巢,后是虎穴,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恐与泥同朽。万念俱灰之际,我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篇古籍。”
“钱唐本江海故地,水泉咸苦,前朝某位太守深感居民取水不易,在城中各坊开凿六井,以地穴引西湖之水供给城内。但后来,六井年久失修,水道淤堵,以致废弃,地下水道也成了排水泄涝的众多沟渠的一部分,为坊间所遗忘。”
“我仔细比对方位,发现这一段被恶鬼占据的河道就是当年六井的一部分。之后,我在烂泥里不晓得摸索了多久,天无绝人之路,终于找到了淤堵的供水口。”
黄尾所说的供水口深埋在河底淤泥之中,只有狗洞大小,若非事前知晓,又经耐心排查,是万难发现的。
李长安驱赶着新鬼钻进供水口,开始是稀烂的腐泥,后面是柔软的泥巴,再是干硬的土块,最后抵达了一处稍稍宽敞的地下石室。
石室可供李长安勉强屈身站立,一头连着暗河,一头沟通西湖,两头都淤死了,室内尚算干燥。
角落堆着一副犬类的尸骸。
仔细看。
骨头上遍布齿痕。
“在钱唐当鬼真真古怪,魂气一缕,竟然还会饿肚子。”
黄尾笑了笑,不欲多谈,指着周遭卖起书袋。
“书上还记,地穴狭小,常人难以活动,所以当时多征发城中侏儒来疏浚水道,尽管如此,难免危险,力役多有淹死,以致于城内外矮小男子逃尽,后来甚至不得不驱使孩童。这间石室就是为劳役之人歇脚所设,瞧……”
他指着石壁一角,上头有个小小石龛,供奉着一尊神像。
“那就是当年力役们为祈平安供奉的城隍爷。”
道士上去端详。
神像兽面人身。
“这分明是尊龙王。”
“据说当年的龙王爷就是城隍爷。”
…………
西子湖上水月融融,雾气淼淼。
依往昔。
总不乏趁夜泛舟、对月饮酒的文人雅客。
可而今,窟窿城威凌人间,各家夜里深闭门户,不敢稍作高声,唯恐招来鬼神。
偌大湖面一时唯见烟波自横。
但这正好方便了李长安一行,行踪没被任何人发现。
黄尾率先上岸,他鼓着腮帮,回头一通比划。
直到李长安提着两只新鬼上了岸,冲他点头。
他如释重负,赶忙张嘴吐出招魂香,抻着舌头好一顿哈气,手忙脚乱掏出葫芦,灌上一大口。
跌坐地上,摊开四肢,对着老天“嘿嘿”傻笑。
李长安拿过葫芦,给冻得瑟瑟发抖的新鬼们挨个灌上一口,这才把剩下的槐酒仔细倒进嘴里,望着茫茫烟波,长长吐出一口寒气。
歇息稍许。
拾起残香,连同葫芦,一起还给黄尾。
“飞来山上尽是厉鬼,这些个新鬼懵懂,不宜上山,还是交托给华翁为好。你小心些,莫被旁人瞧见。”
说罢,转身欲去。
黄尾愕然:“道长!你又要去哪里?!”
道士头也不回没入夜色。
“去做解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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