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通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他便带了我和史守一、潘易一同出席了皇上在显德殿举办的便宴。
出席便宴的除了昇元皇帝外,少不了皇上身边的近臣左丞相宋齐丘,御史萧俨以及刚刚从任所赶回金陵述职的镇南军节度使周宗等人。景通的亲信众人却不够格列席。
这些人我是一个也不认识,但是站在殿后候旨的时候,改了男装、化成乌发的我,还是趁着便利,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宋齐丘这个人眼中深不见底,通身有几分道气,但绝非仙气。他的须发花白,身上却穿着正红色袍服,显得华美异常,却和身份有些不符。按我师父慈云道人所教的相法而言,我看宋齐丘此人才高八斗、贵极人臣自不必言,但是这个人功利心极强,即使做出想退隐的举动,也不过是欺世盗名的假象而已。
周宗这个人气宇轩昂,此时虽然年已五旬,但从他的眉目中还是可以想见他年轻时过人的容貌。周宗和宋齐丘一样,都是皇帝的开国功臣,是一路相伴过来的布衣之交,所以皇帝对他们也颇为优容,执着后辈礼的李景通,少不得要为二人敬酒。
酒过三巡,皇帝才发话道:“景通,朕前日刚刚说过朕得了一梦,梦见神仙赐朕仙丹,今天你就荐了这三位仙长,敢不是故意投其所好的逢迎父皇吧?”
景通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说道:“哪里,父皇这三位仙长是儿臣结交的朋友,他们看见父皇的征医榜文,特地来献药的。儿臣是笃定了他们有真本事,才答应把他们举荐给父皇的。”
昇元帝国字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说道:“药好不好,朕要用过才知道,只是皇儿既说他们有本事,就不妨试一试好了!”
宋齐丘迅速朝皇帝脸上瞥了一眼,然后不带喜怒地说道:“尔等有何绝艺,献上来吧!”
皇帝眼中有某种光一闪而过,似怨恨宋大人抢了他的话,不过很快释然:“开始吧。”
首先就是史守一,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宽袍,腰里别了一柄黑剑鞘的长剑,他的身形本就威武,今日一看更觉不凡,他抽出长剑舞起一套剑法,剑气逼人,舞到紧要处,竟连他的人影都给剑光盖住,瞧不真切。
可是我瞧皇帝的脸色,他的剑眉蹙起,炯炯有神的虎目中竟然透出几分微妙而又不甚喜悦的神色,“黑云长剑……朕打江山的剑法……”
守一的剑势越来越快,人也使轻功腾纵到梁上,皇帝眼中的不安神色渐渐凝结成冰,他转眸看了一下景通——他面色怡然,金杯在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殿中守一的表演。
皇帝的脸色渐渐温和起来。他举起金杯,轻啜一口,注目于守一手中的剑,问道:“看仙长的剑尖上,那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我为了这个准备许久了。这就是我为他们特制的盛丸药的银盒子。
史守一收了剑势,端剑向前,那只小银盒乖乖停在剑尖,守一手中暗暗使力,触动银盒机关,银盒子自行打开,一颗散着紫色幽光的药丹,在盒中锦缎的映衬下,显得小巧而神秘。
皇帝的神色复杂,叹道:“好本事……这丹药必定不差,待朕用过便知,收下了!哈哈……”
皇帝嗓子发干,笑了几声,忽然唤道:“景通!”
景通的脸上是赞赏至极的神色,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并没有答话。
这时候坐在一侧的周大人给景通递了个眼色,他才醒悟过来,答道:“父皇!”
皇帝低低道:“你身边能人不少啊……”
景通这时可能也觉得有点不对,也可能是问心无愧,他不自觉地放下杯子忙站起来躬身答道:“是啊,父皇让儿臣多与能人接触,多加历练,儿臣时时记着呢。”
皇帝忽然看了一眼宋齐丘,“那朕怎么听说你和冯延巳、查文徽等众人舞文弄墨、纵情声色的事……”
“这……”景通一时有些尴尬,只听皇帝说道:“算了,今日大家兴致高,不跟你计较这事了,便瞧瞧另一位潘道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