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和,紫极宫的黄瓦红墙也镀上一层淡金之色。院子里飞着景通前阵子送我的一对紫色小鸟,听说是朝鲜使臣进贡的,尾后各有一簇七彩软羽,娇美得很。闲时潘易爱逗弄它们,这样也好,正好给他解闷嘛。
这样的灿烂日子里,景通带来了一条好消息。原来自长兴公主薨逝之后,宝华宫观主一直空缺。昇元皇帝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怜惜公主,所以不忍心再派皇家之人接掌这皇家的专用道观,所以景通立刻进言,邀请潘易的表舅马道元道长,接掌宝华宫!
我们在马道元的小道观中安身许久,马道长对我们十分友善,可以说他是雪中送炭的大恩人!所以,马道长的接任大典,我和潘易、史守一三人是一定要一同前去的了!
宝华宫的接掌仪式隆重,皇帝亲临现场,为马道长更换上清芙蓉莲花冠,这就昭示着马道长的道门官阶已经仅次于我们三人。仪式完后,皇帝拽住潘易和史守一,说起这些日子的丹药甚有效果。说着说着三人同乘舆轿去了天泉阁。
马道长一向为人谦和,这次接掌皇家道观,倒叫他乐得合不拢嘴,原本他的通济观中徒弟较少,这次全数搬了过来,加上原本宝华宫的一众女冠,由公主的侍者孙仙姑领班,也个个向马道长贺喜。一时间阿谀之辞不绝于耳。我抽身出来,见景通目光流转,嬉笑着说道:“看见自个儿的恩人接了宝华宫,心情不错吧。”
我淡淡道:“这话你应该和潘道长说,马道长是他的表舅呢。”
景通手中转着我送的笛子,说道:“我帮着吹一阕‘朝天乐’,父皇想是没有看见我,我原是要吹给你听呢,只是你要忙着同马道长他们应酬,必是没有细听吧。”
我眼皮不抬,懒懒说了一句实话:“我原不喜欢道家,只是从小无奈学着罢了,所以自然也对道家音乐没有兴趣了。”
景通眼中的光微妙的黯淡下去,淡淡笑了一下,说道:“那便吹一阕《懒画眉》,这曲中之意,一定颇合国师的心意。”
我转身不看他,冷冷道:“这是你姐姐殒命之地,我倒没有心肠听曲,没想到殿下的雅兴还是不错啊。”
景通的脸色沉下来,显然压着怒意,一瞬有些落寞,说道:“皇姐虽然薨逝了,可在那世里,能和姐夫在一处。这样说来,我还不如他呢。”
我讪讪一笑,说道:“钟妃娘娘是功臣女儿中拔得头筹的美人,再说太子府美女如云,任君流连,殿下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景通望着院中金炉上停着的一只小鸟,发了一会子呆,然后说道:“凝烟是功臣之女,我八岁就定了亲,她也很好,与世无争,什么事都不挑不拣的,从来不和我红脸,可我……可我总觉得和她之间缺点什么,至于别人么,都是父皇和各路功臣迫着我娶的,既娶了,只是不忍丢了罢了。”
我面无表情,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殿下今日不忍,却还是个好的。”
景通把住我的肩膀说道:“国师你不用这么说我,其实我对于国师,好像大有不同,只是我也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同……是……”景通说着,定定看了我半晌:“我想为自己活一回,真正得一个自己人。”
我用力挣脱景通,他也没有勉强,便软软的松了手,我说道:“可惜小道爱干净。我情愿给专情之人做个使女,也不愿在玉宇琼楼谋富贵。”
“呵。”景通冷笑道:“云国师心里那个人,就是潘国师吧。”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双颊上却泛起一阵滚烫的感觉,怎么也止不住,也不知有没有被他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