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想着,见定云略有缓和,便又登程前往庐山。打算再过一阵子,再往庐山附近的白鹿书院巡视。
此次出行,说是轻车简从,可走的时候,宁安替我选了三十多名卫士,还说这样他放心。我这人平时就爱排场,可这次我真是想借病远离朝事,好好散散心。所以,一到庐山地界,我就宣布卫队停驻在城外,我自己带着文小何与他手下六七个得力的技勇内侍,护着定云及她带的张汐萍等一行不足二十人进入庐山行辕“长春馆”驻跸。
因我这人向来疏懒,御极之后嫌大殿台阶太多,故而总在偏殿见大臣。时间久了,人家嫌偏殿寒酸,冯延巳他们提议在殿旁边盖一坐大大的亭阁,添点贵气。我当时一心要多拨点银钱好修百尺楼下的地道,当然就坡下驴答应了正中啦。修个贵气的亭阁花不了多少,剩下的我也有数儿,一部分进了冯正中他们的腰包;好在我管他们抠回一部分交给李宁安作为地道工程的尾款。
那个亭阁盖好了以后,大臣们问我亭子该叫什么名儿,我想,我是孟春出生的,图个长寿吉利的兆头,便给亭阁取名“千春亭”,大笔一挥,自己题了匾额,意犹未尽,把庐山这个行馆也给改了名。
这回带着定云住进“长春馆”,我心里不无得意,这地方依山傍水,紧邻着瀑布,眼下正是十月天,满山的红叶,映着潺潺流水,薄薄的夕阳将这灵秀山水,染成淡淡绯色。碧水澄明,其色如酒。又见一棵棵梧桐映于波中,其叶色彩斑爛,美得迷人眼目。我在宫中府内多年,阔别此景多年,乍见之下,身心舒泰,豁然开朗。
我携了定云,弃轿上山,脚下云气蒸蔚。一朵朵微云汇聚成海,一株株青松点缀山径,越是生在险处,越显得秀气。行至“长春馆”,先把文小何、张汐萍等人安置了,我因听吴廷绍说起山峰绝高处,空气最是清新宜人,极是养人。所以,我在馆中略一停留,便又携了定云上去。
向上走了一段,我怕定云不支,便又如当日一般,平托了她在手,定云这人纤若无骨,没什么分量,但走了一段,我额上也微微见汗。
到了汉玉平台,我还想抱着她。定云道:“你也不怕摔着。把我搁下吧。”
我感到她吹气如兰,整个人清丽如仙,就像一丛丁香,正配着这脱俗的景致。我注目于定云,这一眼用尽柔情:“我只怕你飞了。还是抱着你安心。”
山风吹动定云的发丝,她的小脸水嫩,紫色的眸子愈发晶亮,她微微扬起脸,捋一捋头发,“不用了,你也有伤。我们同行一段儿吧。”
我开心不已,不由得由衷地甜甜地笑了一下,有些谦卑地应道:“好…好……”
再往上一段儿,点点星辉爬上苍穹,我只觉得天色渐晚,寒意渐深。好在我心细,早叫定云披了披风。我悄悄把定云的右手握在手中暖着。我俩不觉对望了一眼,又听得傍晚山道之上,传来细细箫声。侧耳听来,清幽可听,远非宫中乐师可比。
定云沉声道:“这箫声清雅,想必吹奏者是个高人吧。”
我道:“今日我们有福了,不如我们循着箫音找过去,看看这是什么样一个遁世高人。”
定云哼了一声,说道:“咱们莫去惊了人家。此人怕不是真隐士呢。”
我朗声一笑:“我只爱箫音,见见他何妨。平日坐困宫中,过得烦了,见见异士,也好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