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我天机子的根底,我就是快三十年前,十八岁的新科状元——姚端。
那时的我,作为年轻有为的状元郎,参加了一场赏花宴。因为年轻,意气风发的我,到处给人题诗。终于,我题的诗扇,被侍郎游大人看中了。没经过什么周折,我成了游家的女婿。
我与游家小姐游怜娟十分恩爱,可是就因为恩爱,少年夫妻血气方刚,没到月余,我就身染沉疴,眼见得不能治了。
在岳父的教育之下,我这位娘子是个极专一的人。她每日在我身边服侍,每天都为我流许多眼泪。偏偏这时,我那老娘又不知从哪里听来什么“女杀状元”的闲话,竟还暗地讥刺于她。
终于,年纪轻轻的她,辛劳哀怨过度,她竟然比我先走一步。
当时姚家主事的是我母亲,毕竟是个妇道人家,遇事没什么主意。娘子过世的消息,我娘一直瞒着昏迷的我。但很快游大人和夫人悲痛欲绝地从老家赶过来,心里早有怀疑的我才最终确认了这个消息。
偏偏这时岳母游张氏又看到了我独特的掌纹,老夫人一改先前对我爱重疼惜的态度,捶胸顿足地痛恨我,并当众说,按易经原理,我乃刑克之命,是不祥之人。
我果然是个不祥之人。我母亲不识字,出身卑微,但先父生前好歹也算个中上商贾之家。我由科举步入仕途,做了游大人女婿后,由于母亲的操持,家业更是大盛,也算富贵之家了。
母亲听得岳母言语无礼,大怒,冲上前去扯住岳母理论。游大人是斯文人,但大悲之下也顾不上劝架,两个女人越吵越凶,终于动了手。
游大人这时才想着去拉,但妇人家打起架来,手劲忒大,二人早把岳父推过一旁,推搡中,岳母竟被我娘推倒,脑后触地而死。
我娘很快就被官府带走,问了绞罪;县主起了贪念,本要罚没我的家产,幸亏我二娘派管家打点,才免了抄家,家产改由我爹生前的妾室,我的二娘掌理。
我二娘接位之后,对我更加疏于照顾。内外交煎之下,仅仅五天之后,我就进入了弥留状态。
最后,二娘请了一位夏大夫给我诊治。我的气息时有停顿,到那日二更天,便把不出脉来了。
此夜,二娘即将我放入棺中,只是未钉棺盖,等明日大敛出殡而已。
接下来我的命运,是我师傅无尘祖师归老前告诉我的,因过于离奇,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据他说,那日夜里,师父正好游方经过我家门口,因他赶了好几天的路,见有人正在设灵堂,大门敞开,便直闯了进去。
向门人讨了一碗薄粥喝,便硬着头皮要去谢谢主家。(其实,师父原是高人,方才经过门口,听得这家人干嚎无泪,心里觉得有疑,才借由头闯了进去。
谁知师父进去,见棺中我的脸色有异。他伸手在乾坤袋里掏着什么,二娘还以为酸道人要掏银钱,摆手示意他不用了,谁知这道人,竟掏出一块长长的厚布帘,展开来,上面全是金针!
二娘抬头望望道人,生得黑黢黢的,虎目浓眉,丈二金刚似的身材,魁梧挺拔,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师父施展手段,只忙了半刻功夫,只见我从棺中坐起,吐了个昏天黑地。
师父道:“他本是精元虚耗,血不归经。鼻息暗弱,六脉濒绝。但没有死啊!哪个无良庸医,竟然乱用闭气之药,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罢,此子年未弱冠,贫道不忍见他身罹惨祸,就请主母你舍了他,待贫道医活了他,带回做个徒弟吧!”
二娘望望夏某,脸上挂不住,又怕这事传扬出去。便厚赠了师父,任由他把我带回太湖之中,大岛之上,紧邻塍玉公主冢的天机门中去了。
师门按长幼,因我比紫霄大了两岁,从此我便忝为师兄。岛上基本与世隔绝,但是半年后,我一次下岛采买物品时,还是听说,二娘对外宣布姚端已死,很快卖了我家老宅与祖产,卷了家私改嫁去了,而她改嫁之人,竟然是那个夏大夫!
于是我便死了心,从此铁心留在岛上门中学艺,直到师父招了一名坤道女冠进入门中。她的道号便是“慈云”。那年,我二十岁,她则只有十七,师弟十八,都是如花一般的年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