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庐山之巅往下回长春馆歇宿,这大段山道上我都坚持背着定云。老实说,我自从出生到现在,一向身娇肉贵,即使父皇跟着义祖打江山时,我也向来蜗在金陵或扬州的好山水里过着我那与文士交游的舒坦日子。
倒是有一回,父皇料我比不过二弟景迁,把我贬到这庐山来闲了几年,我先时很气闷,后来也平静下来,还在这儿留了两句好诗呢!盖盖书屋,吟吟诗句,岂不又是恣意的好日子?
像今天这般,背着个女子走山道,是我自娘胎以来头一回!定云伏在我背上不动,我却感到她的身子依旧冷得发颤,我知道,她的绕指之毒又发作了。心里恨着吴廷绍,我口里埋怨他道:“这个吴廷绍,当太医令这么久了,却连个调理的汤药都开不好!一路到现在,给你用了好几回,我瞧你发作倒越发频繁了。都是他害你遭这罪,看我回去开销了他!”
定云伏在我背上咳了好一阵子,也没什么气力接我的话,只道:“走吧。我也许着了风,睡一下就好了!”
我急道:“往日也不曾听见你咳嗽,可见这病又重了些,可不是吴廷绍的罪过么?他那般倚老卖老的,仗着是父皇留下的人便如此不用心,我非……”
定云道:“你也不用说这样的重话,我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吴太医的补药和我父……杨让皇的功力,我早就撑不住了。”
“不会的!”我心里是真着急,忙截断了她的话,嘻皮笑脸地编了段瞎话哄她:“我听马道元跟我说,他替你算过命的。原来啊,你是青鸟转世的。青鸟,你可知道,原是月宫里的,与月同存,永远都不会有事!再说了,方才天机子用掌力护你的经脉,又把化绕指的方子交待给我了,等回去了,咱定有法子的。”
定云强撑着,气息急促,低低说道:“我有内力护着,不需你守。你明儿个去白鹿书院考核学生才是正经。”
这话说得我只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若丢了她,我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眼下我没有答应她,只说:“到前面那棵松下,我们歇一歇,待我发信,叫文小何差一顶软轿上来,你拿个手炉焐着,会好些。”
定云道:“不必了,我自己下去就是了。一个野道,平白夜里惊动这么些人,或是要你一直背着,都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