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掰着指头算到定云离开了八天。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下去。我窝在光政殿拼命理政,这么多年从没看的那么仔细,我认真地看着,批着。李宁安把点心端上来,苦口婆心地劝我用膳,可我什么也吃不下。头昏脑涨的我,上了百尺楼,来到了二层——宫里最大的佛堂。
我虔诚地礼佛敬香,可是袅袅香烟中,我看见马道元悲愤地看着我,喊道:“外仁内暴,何其伪也!欺天灭祖,必折后福!”
我手拈心香,强自挺直了腰背跪在满堂塑金披彩的佛祖面前,心里恍惚想到:
来禀告完事的李宁安,并没有提到萧阙执行此事的时候,马道元说过这些话,可我分明知道,这些话他就是说过的!寂静中,香雾腾起如线,仿佛那群被诛死的道人,就在这佛堂念着道家忏文。但我眼前分明又看见一双眼睛,那是父皇的眼睛。父皇穿得还是那么朴素,龙袍的袖子上还打着补丁,他一双眼犀利如刀,狠然瞪着我,指着我怒吼道:“李景通,你这个逆子!滥杀无辜,残暴不仁,大唐国在你手里能有好吗!”
我想到小时候母后抱着我,爱我、护我,可是最后她却落到那步田地……这都是我的错!
我心里的底气是彻底泄了。不知怎么的,虽然我努力回避,可是这时候我还是想起的定云。定云,你在哪里呢?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我拖着沉重的心事上朝,朝上的消息也不好。陈觉他们的兵力是很多,可是将领个个为了抢功,擅自行动,和李仁达的人交战,东打西打的,输多赢少,竟是一点光也没有沾到。
下朝后,被贬为太子太傅的冯正中跟了我很久,然后他劝我说:“伯玉,太后仙逝,我知道你难受,可你也要振作一点;至于战事嘛,你看先皇,丢了一小块地他就魂不守舍的,可在我眼里,你是个英雄主啊,你应该看开一点,咱照样玩,过阵子看我们的将军把地争回来不就行了嘛。走吧,咱们上后湖看荷花,再不看,可就要谢了!走吧!”
我脸色苍白,强作无事扭头打量了他一眼,“为了陈觉和你弟弟,你到手宰相没有了,我看你一点不失落嘛。”
老冯长笑一声道:“你知道吗,自打烈祖昇元帝允许咱们交游以后,我就觉得只要能待在您身边,没事儿陪您谈谈诗,论论事,高兴了打个马球、蹴个鞠什么的,这辈子就知足了!再说了,在唐国,我还有什么没有啊!您对我们这些太子府的老人儿,可真是没说的!我不要做宰相,只要跟着你就行!”
“唉!”我叹了一声,轻轻拍拍他的背,见他换掉了紫袍,只穿一身红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柔柔对他说:“当了这个少傅,你恐怕不日就要远赴抚州外任了。今后咱俩想见面玩儿一玩就不易了,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