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百目阁下来,在汐萍手中接过从慧,喂了奶,再细看儿子,越看越觉酷似景通。我不觉低叹了一口气,慧儿提醒着我,抹不去唐宫的记忆,剪不断的情丝,牵向……
我偎依着儿子软软的身子,勾起无限的柔情,汐萍道:“姚师祖说了,孩子先天体质不好。脾胃虚寒,所以,自今日起必须抱走,接受师祖亲自调理。”
“这可不好。”我忧心忡忡地瞧了儿子一眼,“姚师祖文武之才,我信得过,可我即将前往庐州,丢下儿子,我万万舍不得。”
汐萍默默看了我一眼,“师傅,小皇子只是体质弱一点而已,交给祖师是最稳妥的,你若带他去庐州,这么小的孩子,如何受得长途跋涉!”
“那我,那我就不去了!”
汐萍又柔柔抱过慧儿,“师傅差矣。你方信誓旦旦入了门中,如今第一件要务你便有所迟疑,那以后……”
我凝神想了一会子,想到天机子多次云游,也是一个野性子,越想越不放心,却又想到了“天下第一隐医”宋为。我一把抱回儿子:“我去找宋师兄吧。”
我抱着从慧来到宋为的宿处。宋为正在逗弄一只白色的小胖猫。他的室内清雅绝俗,见薄纱屏风上墨痕犹新,显然他新近绘了一幅墨竹。我抱了从慧,正要开口,宋师兄瞥了我一眼,搁下猫,笑道:“你啊,想必无事不登三宝殿。儿子给我瞧瞧吧。”
我把从慧递给他,想不到这小娃娃见了他竟先是不哭不闹,一瞬咯咯笑了一阵儿。
宋为眼看着从慧的小脸,一边不经意道:“耿师妹,‘香瓜’太肥了,走不动的,替我抱会儿吧。慧儿尽管交给我,你去庐州之前,就能调理好了。”
我有些迟疑,他等闲一看,就知道婴儿的病不成?所以我明知故问道:“你可知道,我儿哪里不好?”
“哼。”宋为低哼一声,明眸瞟了我一眼,信心满满地笑道:“先天的,脾胃虚寒,十天,每日一副汤药,可以永绝后患。”
“师兄…我信你!”我抱了这猫,沉的很,我伸手摸了两把,“香瓜”喵了几声,“师祖不喜欢你养猫,要你养病为要!”
宋为脸上笑意渐浓,“放心吧,师妹,我且死不了呢!只要我自己不放命,那阎王不敢收我。”
我弄了一回“香瓜”,方自他手里接过慧儿,他也抱过了“香瓜”,我见他手指甲上的紫气果然褪去不少,心道宋师兄果是神医,找晖之来照顾于他,恐怕难逃班门弄斧之嫌,但我是好意,此时也不顾了:“师兄,小妹此番赴庐,费时多日。我想,找我的好友慕容太医前来太湖,过阵子,让他带你去金陵。金陵气候干热,有利于你,我……”
宋为眸子里亮盈盈的,微露皓齿笑道:“我知道师妹是为我好。只不过门中有事,这次要我亲去,我也没什么工夫。你那友人,既是太医,不可轻动,你快消了这念头吧。我这便去药庐给慧儿配药,待会儿打发谢师弟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你听我说,我……”
“师妹早些回吧。为兄还要先喂饱了香瓜,不然等它瘦了,赶明儿老范饶不了我。师妹你也要去师傅那里,先了解薛观主她们的基本情况。半个时辰后,我找谢小师弟到你那儿去一趟。”
“好。”我下几步的行动,他早就替我想好了。哎!且去寻师祖摸清庐州的情况再说吧。也不知揽桂的信儿传得怎么样了?哎,哪儿都不省心呐。
听师祖告诉我说,薛冰年未满三十,入门却有二十八载,她原是无尘子的义女,也是史守一的养父史太医的女儿。据说当年史太医被申渐高一事所累,离开了太医院。他的正妻薛氏,原是凌国公之妻的内侄女,却因他被贬,那薛老爷急逼二人和离,令薛氏改嫁吴廷绍之弟吴晋。后史太医走出情伤,娶了史守一养母淳于氏为妻。而薛氏却因这遗腹之女,备受夫家冷遇。无奈之下薛氏只好使心腹抱着婴儿来找史太医。当时史太医刚自无尘子处得了寒食无香散,接下那毒杀皇族的秘事,自觉前途未卜,又不想使娇妻淳于氏见怪为难,便将婴儿从母姓取名薛冰,又转托给无尘子。谁知这孩儿长成,心性极刚,不肯相认史家,遂至于此。
那薛冰为避史太医寻问,远避庐州多年,因才智人品过人,深受历代掌门重用,但此次却卷入这贩婴案中。
这也是我起程时得到的唯一信息。时光荏苒,从慧身体果然恢复了。我嘱咐汐萍别来送我,免得我见了儿子,又摇摆不定。
我自太湖埠头上船赴庐,宋师兄又不曾送我,哎,到是这个谢师弟和腿脚受了伤的丁师兄等人均来送我。我怀着惆怅之意,又摸了香瓜几把,方背了紫花布包裹,卷了随身一应物件,往庐州去了。临走,自然还惦着一件事儿:揽桂的信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