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祐好端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昨天还是皇上,今天就给亲信杀死在民房里,郭威呢,昨儿还是忠臣,文章里口口声声拥护太后,今儿就诈称契丹入寇,前去征讨,行至澶州,黄旗加身!想到这儿,我在朝上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幸亏老大跑得快!前阵子谣传汉国扣边,我让老大去守南都,虽说南都是唐国地盘,可毕竟是为了防郭威!我想,要是老大还没回,弄不好就忤了郭威!……
我和冯延巳他们根本没把郭威的周国放在眼里,中原随便变吧,朕也只要唐国太平就行!
我想起了前不久,老冯的奏本上说,我国的尚书周浚等三个人,千里迢迢扔下我国投靠汉国去了。我心里真是窃笑他们贪心不足:汉国刘氏手底下的官,酷虐是出了名的,就算汉国不灭,周浚他们去了那儿,日子过的能比我唐国还强?
转眼我又想到,周浚他们为什么出此下策?便逼着做事严谨的徐铉给我查,细查之下,果然发现这些人挪了公帑,为数甚巨!冯正中以下,没几个不曾受他几人的好处的!眼看亏空大了,账也不好做,这三个人马上遁去,留下了自己的一大家子人!
拋妻弃子,他们怎么舍得?冯正中他们为了脱罪,急着要我诛死周浚他们的家人,我却觉得人家夠惨的了,绝对不可以杀,全都流放了。
下了朝,天机门的宋为和谢小端果然送来了查文徽的解药。宋为,就是那个在无忧轩挂定云画卷的人!冯正中说定云身体不适的时候,这个宋为一直陪着她!有他在,说明定云不远了!
我稍感欣慰之余,让谢小端给定云带句话,好叫这贼道人知道儿子已给我抱回来了!
儿子…儿子,入冬以来我身子益发羸弱,老杜拼了命查也没查出我中了什么毒。我也有点怀疑,也许水清根本没给我下毒,是我自个儿的胃病加重,才会更难受的?
文小何传了江湖令后,又忙着去给查文徽送药,我不好把晖之再调回身边,怕寒了老查的心;又不好告诉杜子远,他的药还没那贼道人的有用,只能捱一捱了,唉!慧儿,我的苦命的慧儿,父皇看造化吧,你也看造化吧。
一下朝,凝烟就跑来了清晖殿!我一看她好生不忍!原来这些天,她为了我的病操碎了心,三十刚出头的她,就这几天功夫,头发已经全白了!
我看她首饰都用的最差的,身上明黄的凤袍,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人又消瘦好些,原本白净的她好似黑了些个,原本丰润的脸蛋,现在也变得尖尖的,两块颧骨高高隆起,英气秀媚的眼睛硬是瘦得凹进眼眶子去!只是她那气质没变,还带些将门英气,人似瘦竹一般昂然立在我的面前!
凝烟来的时候,我刚用绢帕包了定云额上戴的那颗紫晶,贴身放好了。可怜这些天,我也认栽了!那晚从云暖楼下来,我整整昏睡了两天,可睡梦中的事怎么骗人?我真真梦见,定云同别人交手,对手剪坏了我送的紫色拂尘,一掌朝定云的心口打过去!我看得急了,脱口就喊她的名字,想去救她,却连基本的轻功都已荒疏了。我摸到身边好像有拂云剑,一把朝那对手丢过去,却不知怎么又打到了定云!
唉!汐萍她们好多人在燕云馆照顾着慧儿,因从太湖来的那个章岳氏在路上就告诉说刚出月的宝宝最好少见人,我便打发了后来去的一大帮子人暂在燕云馆的客馆住着,只派汐萍和章岳氏去管慧儿。汐萍她们一回来,不等我的话,就把我贴的好几张封条都撕了,朝里的江文蔚要参,我看折的时候,特意在折上批了好些骂他的话!
定云,定云!这些天,我只要一静下来,就管不住自己,不停的想起定云来,直到凝烟进来的时候,不争气的我还是在想定云。
我收了想定云的心,上前拉住了钟后的手,对她温存道:“烟儿!你放心!再难,朕也扛得住……”我想起她有晚上念佛的习惯,便道:“你看,朕这可不是见好了吗?你也别熬着,踏实安眠,一切…一切都有我……”
我动情地摸摸她的头发:“爱妻,这些年我有许多不好,这回你都饶赦了我吧!到这时我才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待我好的!我知道,叫你用最好的东西,你是不听的;可自己个儿的身体你也得顾着点啊!弘冀和从嘉都很好,你留心他俩,朕也放心……可你自个儿呢?自个儿也得留心!”
钟凝烟眼中热泪闪了一闪,语声也是极尽平和温柔,她深情地望了我的眸子,她眸中我的形容也是一般的憔悴,她的双唇失色,缓缓开口道:“皇上惯会哄人的。臣妾们的一生,还不是托给皇上了?要皇上好了,我们才会好呢!”
“朕……过些日子,准保会好些的,老二走了,我只是太伤心…过一段……”
“皇上,臣妾,想给水清求个恩典,圣上若真要放她,就放她去方山吧!那山上有个小院,是臣妾娘家的产业,大家姐妹一场,我就送给她吧!”
“好吧。待会儿让竹墨去深漪轩传旨,这就领她去吧!”我脸上不见喜悲,可能因我从未真正对水清用心,只是着实替她这么出色的红颜可惜!所以我对水清的悖逆,可说并不伤心。想了几天,早放下了,现在倒觉得她的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样她将来反而会过的更好!
“皇上,今儿下晌,咱和曼曼、紊紊都去看玉涴吧。她不好!说起来全是为着你!唉!”
看着凝烟这样子,我知道木头真的出事儿了!便直接丢了奏本——常学士他们的教诲,我一瞬全忘光了,“你们别去了,就朕一个人去!朕现在就得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