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手(4)瘗花(上)(1 / 4)

璟朝烟云 弄笛吹箫人 5930 字 2023-05-17

我坐于轿中,赶了三刻的路,才到了钟后娘家的产业——方山别业。我也是第一回来这里,来了才知道,这地方这么荒凉!一间小院,外间小小苑囿,因着大雪,又因我手中宫灯摇曳不明,我看这院中连松柏也没一棵,除了厚厚的积雪什么也见不着。踏雪而行,来到别业正门,两扇破旧朱门,我看来略有些低矮,门漆已有些褪色,门环上的金漆已旧,我以目示意宁安扣门,李宁安扣了半日,愣是没人应。清书在院外留下守轿子,竹墨端着暗卫才取来的药酒——鸟羽鸩,静静跟在我们身后立着。

这时我才想到,为了避嫌,我登基后没几年就去世的钟岳父大人当了多年的清官。这钟后拿来送人的房子,料必也不会太好!敲了会子我有些焦躁,便对宁安道:“弄开。”那宁安蓄力于掌,只轻轻一拍便开了——我向来知道,自幼年刚认识他那会儿起,算到今天整整二十多年,比凝烟跟我的日子还久,这么多年他一直很认真的练功,兼修内外,武功卓绝,只要身旁有他,我的武艺就没有再练的必要了。

宁安开了门,我和竹墨一前一后进去,见整个房子小小的,只有前后相通的两间,中间以民间所用天水碧布帘隔开。室内不曾有灯,更不必说点灯了。举目四望,不见一样可看的东西,只余了满目凄凉,侧耳一听,只有风声入耳,那月色特亮,透过外间的花格绡窗纱细细筛进光来。

我让竹墨和宁安等在外间,没我的话不准进内,自己拿了宁安带的宫灯,借着亮光悄悄进去。一进去我就后悔了!我降了水清为国夫人,又没停她的宫份,怎么她这才二十多天的光景,竟会糟蹋到这地步?

她穿件浅海蓝的薄罗衫子,脸容已白如冰玉,仿佛就碎了,柳眉紧蹙,美目带泪,容色憔悴支离,纤细挺括的鼻骨下,人中依旧深长,唇色却一如落花浸雨失色,实在苍白可怜!那水清形容委顿,乌发散乱,枕着鼠灰色的一个旧枕头,身上只一条浅金薄棉毯子盖着,蜷着身子卧在榻上——这么冷的天,如何受的了!我望见她榻前放着一只金盂,里头竟有小半盂的鲜血在内,显是和我一样,这病已是膏肓了!我心里难受,早断了赐死她的念头,只见她忽然睁了眼,歪了身子又呕了一口血!我心疼得了不得,原要问的话先不问了,只故作狠心,冷着脸问她:“这些天可后悔了?”

水清见了我,冷笑了几声,答非所问道:“你呢?我初识你的日子,你还能骑马射猎呢,如今呢?一阵风怕就吹得倒了!”

“清儿,我问你,你说实话,那些事儿,你到底知不知情?”

水清点点头,道:“全是我做的。换闻黛,是我串通素珠、木棠假传钟皇后的意思,因为我知道,皇后也深恨耿定云;挑唆贤妃开口,促成从慧移居,是我出面求皇后,皇后说服李妃这样说的;原因么…李妃也不喜欢定云她占着你;毒杀陆观友是为了让人把贩童的事栽在他这个小人的身上,也因他知道的太多;追杀定云,是我求皇后派的人;换掉从慧,是为了报复你;把从慧弄到永宁宫,是以牙还牙,杀汐萍、淬月、赏菏,是为了让这个道人恨你,让你难受一辈子,杀其它人是为了灭口,那些所谓的贼人,并不是我们杨氏,却是收钱办事的湖南人……”

我又怒又恨又禁不住怜惜,抬了泪眼看她清瘦的病容,不禁啜泣着轻唤她的名:“水清!你莫要乱认,朕不信!你…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你可以联络木棠、素珠和玉涴,可联络那些贼人的人绝对不是你!上次盏花的事发生之后,朕早已派了陈先卫暗中盯住了史守一!他早已处在朕的监控之下,他现在人在泰州,这个联系贼人的首恶也不可能是他!那个…那个你一心要保的人,究竟是谁?!”

凌水清声音细弱,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她秀目含恨,看我的神色就似看向那切齿痛恨的仇人,她轻轻咳了一会,样子像极了清晖殿定云留的那盆病弱的兰花:“这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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