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清晖殿里夜寒满身。李玉涴没有留下,秋桂我也放过了,扶着四十五岁的她上轿回流杯宫!她原比我大六岁,当年父皇为了拉拢勋旧才子李建勋,才做了这个老妻少夫的安排,可我打心里从没反对!我一直认为她善良、厚道,直到这件事的发生!一瞬我对她生了弃心——前后相结,后妃党武,是大忌!前朝的晋孝武帝和那反长安的安禄山可都是殷鉴呢!想到这层,我就害怕!她原本为了什么,我也不去想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先犯此忌的竟然是我认为最老实木讷的李妃!李妃如此一来,已断了田英于我朝效力的可能,对于朝中着实有损失!
李玉涴走了,我在这儿坐不住,珍珠帘外仿佛留着清书熟悉的气息——他是被李妃连累的!我叹了一声,想起可能知道田英所在的人,头一个就是定云!再说定云高龄怀子,我也实在放心不下!现下便去寻她,叙叙旧情,问出田英所在!
我索性不睡,披了件红褐色底绣金龙的厚织金九龙绵袍,由宁安驾宫车去往燕云馆!
雪悉悉索索下着,雪珠打着车窗,车轮支支呀呀地碾过雪地,我的脑中闪过清书俊秀的脸——人生都是这样,从这头到那头,还是文益和尚说得有理:再好的牡丹也有谢时,不如在盛时就看透了好!
我到了燕云馆停车下来,王玉喜接着,一路向里,过了几座宫楼、庭园——上面都有珮飖题的字——当初处死她,我是悔的,便向宁安访得她的墓址,为她改葬了,还题了墓碑,写了祭文。可作为皇帝,我必须杀她呀!人世的矛盾,不就在此吗?
我走着就发现,怪道阿云不愿住这儿,果然冷清!我虽放了百来人在这里,却没几个和阿云贴着心的,我再不来,众人冷怠,她能开心吗?
众人见了我来,早自从人的院子里涌出来,我见的时候,他们分在各处跪了一地,宫馆虽有人,却只有雪声——我心孤寂,令他们各自平身去歇了!
复又进去,到了燕云馆现在的主殿——留云楼。缓步走上去,见白纸窗上,印出一灯孤微之光,爱热闹的耿道人,一个人带着四个月的身子,卷着被,陪着四岁的慧儿躺在里面。慧儿一直是由她自己照顾的,噙霜、遗珍也帮把手,我靠着儿子,终于将云儿也锁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