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1)(1 / 1)

璟朝烟云 弄笛吹箫人 3193 字 2023-05-17

我心事重重的送走了田英和天机六子,心里想着选美人的事,慢悠悠走到了北苑,远远的却见好些美貌的宫人在那里围着喧哗,宁安一见,要跑过去喝止,让我摆手止住了——我素来爱热闹,一看这阵势,怎肯放过?

我不动声色走了过去,却见是水清在美丽的杂色花海中跳舞,在旁边横吹白玉笛之人,是她身边新的贴身宫女。这宫人一身男装侍从打扮,戴乌纱小冠,黄褐衣衫,乌黑小靴,腰系穿宫玉带,玉指轻按,妙曲缓缓,她生就一张瓜子脸蛋,美若观音!身材修短合宜,妙目之中眼波如丝,纤鼻樱唇,那双手竟比白玉笛还白晰几分!

水清穿着白底浅蓝流波花纹的一身舞衣,雪色广袖一舒,凌身而起,随着笛音在半空变幻身形,顷刻间已摘了许多花枝在手,畅笑着喊过身边的一群宫人道:“姐妹们,这春日里花开得好!你们各自拿回去给各位妃娘娘姐姐们宫里插瓶!”

水清回眸顾人的一霎,我心里不觉一伤:这么些年,她的脸上还是留了些痕迹,卷卷的长睫依旧,清澈冷艳的眸光却已不再,当年在云暖楼刺我的烈女子,已经败给了时间这把软刀子。她如黯淡秋花,一旁的吹笛女子却如烈烈春红,两者已不可拟了。可我这人却有一样痴处:对于女人,属于我的,才是自己人!这吹笛女子再美,她的身心均与我无关,我怎会向着她呢?所以,此刻在缓缓堕下的花瓣中,满眼都是春色的我,看向凌妃,又看看那侍女,心里不觉生出烈烈的妒意:再美的人,总要老的!可是,老的是朕和朕的妃子,那芬芳吐艳的却是我人生的一个过客!

我唤过水清,决定今儿去她宫里陪她,一个字也不提这些时日以来的公事——我要陪她好好一乐!

无奈这晚早些时候,凝烟来请我到昭阳宫议事,说周宗老亲翁不行了!因周老致仕就住城中旧宅,我听了立马要去看他,却被阿烟给劝下了!照旧例,皇帝驾临,就暗示这大臣活不久了,所以谁都去得,我却不能去!我心里伤痛,眼泪却不敢轻易落,眼眶酸酸的,眼神呆木木地望着昭阳宫前的宫道——宽阔绵长的通路,静得出奇,前方什么也没有,站在宫前,只见茫茫清冷的夜色,还有一只胆大飞进宫的燕子。

一时间,我听得宫道上有声音,却是老六带娥皇进宫来了——娥皇已穿了孝,我心里知道不好——吩咐娥皇先回娘家,我约以第二日领几个重臣去送周老!娥皇哭着由从嘉扶走了,望着他俩的背影,我拉着钟后的手,又恣意哭了一场——不知道的,以为我和周大人一向亲厚,此时只是哭七十多岁寿终正寝的周大人,可我自己知道,元老亲信越来越少,今后遇事可商量的人也愈发少了,大唐国现在又不好,您怎么偏在这个时候走了呢?!

第二日,我同宋国老等人去送周大人,太傅宋齐丘哭得特别伤心,他拍着周老的棺木,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老小子!你是真的太狡猾了!你来的是时候,去的也是时候啊!”

我听了,不觉脸色阴沉下来,心里大为不平!想想现在你说这话,不就是说咱唐国大势将去,以后在朝里当官没有好下场了吗?想想现在冯延鲁那个样,再想想宋老的话,我实在没什么底气辩驳他了!

不管怎样,给周主选美不好耽搁。周大人的事过了不多时,心绪稍平的我就着手办这件事——首先,我还是决定去寻凌水清,因为一来,我与她前日有约,不愿冷了她的心;二来,我也想打听一下那位吹笛女,看看她能不能为我所用。

清溪轩前细细的水泾缓缓而流,走过一座玉石桥,可见五棵绿柳,旁边的两层楼宇便是清溪轩的所在了。得知我要来,水清一早就迎在那里了。她服侍的殷勤备至,揣摸我的心思小心承应,和那事儿以前的她,全然不同。此刻她跳着舞,舞姿曼妙,态度率真而热烈,良久,她如白蝶栖止,含情望我——我努力放松,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含着苦笑,软软坐在她给我备的食案前,珍馐美味的香气扑面而来,我拈起面前的酒杯,把另一个玉杯斟满塞到她手,不顾禁忌,陪她碰了好几杯,喝到有些醉意,我红着脸向她道:“清儿!对不住!这么些年,我常把你撂在这儿,少得空来瞧你,你心里头,一定怨着我吧?其实爱妃不知道,皇上的事多,心里头疙瘩也多!我都快烦死了!呜…爱妃过得寂寞,朕呢?朕身边有很多人,能说上心事的也有几个,可朕…怎么还是觉得不如意…又累又烦…呜……”

水清一时怕起来,跪在我身前颤声道:“圣上莫伤心,有事对臣妾说,臣妾不懂就听着,你说了出来心里就好受些了。只要您能出了气,便打我,妾妃也不怨您的!”

我抬手抹了一把泪,拉她起来,让她在身边坐定,我叹了一声说道:“爱妃!朕来同清儿找乐子,不提那些晦气事儿。不和你绕弯儿,只因朕瞧上了你身边那日在北苑吹笛的女子,明日华林园选美,想让她也参加!”

水清听了,幽怨地撅起双唇,瞟了我一眼:“喜欢就纳了,跑来告诉妾妃作什么?”

我脸上泪痕没干,直接回她:“将她献给周国主!朕是不敢打什么西施间吴的主意,但也暗含了这么点意头。江山弄到这份上,什么办法都得想想!”

水清莞尔笑道:“原来皇上为这个恼呢!放心!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周主也一样的!这位宫娥,闺名叫杜贵兰。长得实在美,年纪也轻,才十七岁。是我那年病后才来伺候我的,心善、心又细、手还巧……若得了贵兰,那姓柴的,他准保撤走!”

“对了!荆钗布裙,难掩国色。朕一眼望去,那个…那个贵兰比娥皇也差不了多少了!”我拍拍水清的膝盖,笑道:“你年轻的时候,可称艳绝唐宫,还比她差些呢!那柴荣,他能不动心?”

“他动心了,准会撤走,只要他一走啊,咱准能把江山再给……”

凌妃这样一说,我心结顿解,又陪她疯了一时,我吹了玉笛,听她作了《檀来》之歌,兴致上来,约以过阵子,四月初上,等北苑的芍药开好,便一同去赏!

我俩什么也不想,相伴倒在温柔乡,入帐之前,她端过宫娥递上的药大口喝了,我担心她的旧病,就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道:“女人家有个小毛小病,是常有的事。陛下哪能都知道?妾妃晚来老发噩梦,吃点子药安神罢了!”入眠之前,我有些倦了,她也倦倦含糊问我:“皇上,莫欺心,你告诉妾,妾实心爱你,你却为何要远着我……”

我迷糊应道:“没的事!朕就近靠着爱妃呢,爱妃身上那梨花月麟香的香气,实在好闻……咱俩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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