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口揪着作痛,不觉心乱如麻:“我不让你走!朕…朕不让你走…朕可以找姚端、江为他们来啊…朕可以……”
定云叹了一声,声音柔弱,一如枯蝶堕花:“伯玉,你知道,我不该是这宫里的!你若真疼我,就放我出去,咱们把这不好的都忘了,只记得咱俩好着的时候……”
“咱俩好着呢!我…我不放你走…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人,你一走,就野鸟似的飞了,我这辈子就再也寻不见你了!你要走,除非……”定云说到如此,我已慌不择路,狠了心肠,收起半句咒自己的话,使大力搁下汤药,换了口气冷冷道:“你要是敢走,朕就杀了竹君、噙霜还有晖之,连小魏也一并杀了,哦,对了,还有吴耀光的娇妻丁遗珍,谁让她做了你的人?没参与此事也要死!朕要叫你好人歹人都做不成!…对了,我现在就亲笔修书,命小何去传天机子和江为来救你,你可走不成了,这么重的伤,朕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我转到书桌前一挥而就,立刻叫文小何送往太湖——不管找不找得到姚端,无论如何把江为找来!
写了信,我倨傲地看着躺在榻上的阿云,可一看她我心又乱了,抬手去拂她额前的乱发,慌乱地替她擦唇边的血,我柔弱的眸光对上她倔强的眼神,轻叹了一声:“是走是留,都等你好了再说。”
到了这份上,她还在气我,她恨恨地盯了我一阵,一瞬却又含了点情,在我看来,她现在就似那一枝残了的白牡丹,给风吹坏了,零落在地,又给浮浪子踩了一脚,“没法子了,你就拿刀压人。把我的人放了,别叫我瞧不起你!”她自身边拿了一卷黄绫,颤颤递了给我,喘吁吁地道:“你看,这是我从凶手手里拿到的……这上面的字,你赖不掉的。是你做的,就认了;若不是你,必是有高人在你身边,暗里要害你啊…如今唐国势头不好,你要当心……”
我拿了那张黄绫,仔细看了,念头一转,心里大惊,眼色不觉变了数变,怕得要命:这世上竟然有这种圣手,上面的字和我写的一模一样,我以前说李家明写的像,可现在比上这厮……朝里没有这样的人,不应该……
我心里想了许多,把绫子叠好收在袖里,脸上尽量不露,神色闲淡地劝她道:“道人别劳心了,赶紧喝药歇了吧。朕找名医来救你……”我正要吩咐杜老领王研他们看护定云,何莅在外间唱名告进,说有重要细事报我。
我撇了定云转出楼来,何莅告道:“皇上,小的查知,昨晚上,孙相去见了冯相,还去见了宋国老。他劝冯相要好好辅佐君上,他劝宋国老,不要贪恋权位,要知难而退,还有对人不可过份苛求……小的线人报知,孙相的话,宋大人没听进去。”
我摆摆手叹道:“孙晟是大忠臣呐,宋国老呢?哼,以他的才能,根本不足以承当如今的危局,不过仗着他在朝里的门生多,势力大,自以为有功而已。行了,你查探细事有功,是精细人,下去领赏吧。领了赏,你先去一趟天牢,将慕容医师等四人放了,竹君、噙霜且回楼里伺候,那个小魏…先留在净德尼院,让那儿的主持慈念师太看着,等耿娘娘醒了再说,叫慕容三刻后在清晖殿候见。尔后再往鸿胪寺传旨,明日摆下豪宴送孙大人、王大人奉表如周主行宫。选二百多从人为使团,以壮二人行色。”
何莅领旨去了。刚才好好的天色竟忽然阴沉了下来,蓦地廉廉纤纤下起细雨来——这江南天气,就是多变!我只觉心里好闷,忧郁难抒,想去赏会子花解闷,我心事重重地看向雨帘里的云暖楼,强迫自己不去念着定云,由宁安打了伞,往北苑清晖殿前饮香亭的方向漫无目的的坐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