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派人去文小何处,咱们同去清溪轩吧。”
我一到清溪轩就得了点子惊喜,原来众妃命人已摆了好些盆牡丹、芍药各色名花在阶前,香气袭人,宫前绿柳成荫,绕定宫院的水泾波光摇曳,虽然空气中的雨气未散,冷丝丝的,空中重云堆叠,宫道砖地上早用净水泼扫过,洁净宜人,走路不湿鞋、不起尘,与寻常雨时大不一样!那些明艳的姚黄魏紫娇红嫩粉,虽笼了一层暗色,依然含珠带露,美得不可方物,雨后的微阳半隐,远近亭台罩在轻雾里,静谧如旧,清溪轩两扇朱门大开着,凝烟领着水清、陆紊、曼曼已在门前迎我了!平常钟后不争不抢,什么都推让给诸妃,真到了出场面的时候,众人还要敬着钟后的。
一袭玄色龙袍的我,心情原是郁闷,见了这阵仗,也不好扫兴,勉强含着笑,一面与众人互问了寒温,一面拥在脂粉花香里走进去了。
宴上谁也不提不开心的事,一向沉静稳重的钟后难得提议道:“皇上说宫里朱门镇日都锁着,臣妾们今日想了个法子,把门大开了,从外到里搬些好花放着,咱们坐在中庭看舞行令,这宴便叫开门宴,可好?”
偏穿着一身淡翠色的紊紊不识数,笑道:“妾妃看极好!前些日子皇后在宫里减膳,好久都不曾……”
我想着玉涴刚走,周主又不退,反将我江山打得七零八落,国库日益枯竭,我已愁正没法子呢,这个阿斗偏这时来惹着我,我不免冷下口吻,板了脸道:“乐一乐虽好,可怜缺了李爱妃,耿道人也不在,终是不好!大伙吃碗馄饨,聚聚就罢了,朕也没兴看舞!”
紊紊掩了掩口,忙婉言劝道:“别呀!圣上,算妾妃失言,圣上可知,否极泰来,说不定今日一乐,明儿周主就败了呢?”
“唉…那倒好。”我扬声道:“朕来吹笛,曼曼作舞,水清既说她这儿的馄饨特别,就劳她去当庖厨。紊紊既讲错了话,就作歌补偿好了。皇后你么,去备行酒令的羯鼓、香花,什么周主、汉主,天皇老子也不管了,咱们玩一场再说!”
曼曼所作乃“白纻舞”,乃东吴织女所创,盛行于吴宫。她已是舞技如神,她薄施胭脂,更显得貌如西子,肤白身纤,秀发挽个蓬松松的迎仙髻儿,又着意换了一件雪白底子乱绣绯色梅瓣的长袖舞衣,趁着门外花色,和着笛曲歌声,在中庭舞榭上辗转腾挪,舞袖掩、拂、飞、扬之间,直如浮云掩月,她的眉毛原就好看,纤细修长,向来不需画,那眉色映上绝亮秋波,天然绝配,此时她那娇媚的眼波随着舞步流转,明眸善睐,含情相顾于我,叫我如何不怜、如何不爱?
我隐了心里幽恨,按动昔时所谱的旧曲《偶眠》,听紊紊唱最爱的一首白乐天诗道:杯放桌案上,枕臂火炉前。老爱寻思事,慵多取次眠。妻叫卸乌帽,婢与展青毡,已是屏风样,何劳画古贤?
紊紊唱罢了,下来执了一只玉杯笑道:“皇上错了,当先罚一杯!这好好的舞,皇上却偷懒犯困,实在该罚!”
我听了,撂了笛子,顺势接了陆妃递的酒,一口闷了,皱着眉扫她一眼嗔怪她道:“诶!不好,不好!这备的酒不是龙脑,也不是竹叶青,这酒不好,吃不醉的!”
钟后笑道:“皇上是行家,这酒是曼曼找冯家的名厨酿的果酒,她一心护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