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时领命继续到杜府去查了——以往有正中、韩大人他们陪着,动不动就找个乐子玩一玩,我也不怎么觉得孤单,回宫又见着阿云、凝烟等,各有所长,都绕着我——我面上不露,心里挺受用的!可直到现在,杜老以这种方式离开,让我感到了做帝王难言的孤独——我一个人,穿着玄色的龙袍,半靠着坐在龟首小殿里,眉目冷峻,心事纷繁,我甚至觉得我此刻不像一个人,却像一尊泥塑——从身到心,冷透了!
小殿里陈设精巧又薰得香香的,确实是平日躲懒的极妙去处。这殿隐秘,东西一应俱全却没一个人在此陪我——寂寞蚀骨,静得令我心惊!我急忙离了龟首殿,到各宫跑了一圈——叫众妃在曼曼的宫里同用了晚膳,酒阑人散,我却又忍不住惦着病了的水清,半途舍了冯妃出来,转过清溪轩的湖水,又上她宫里去了。
我去的时候,水清正俏皮地往宫前的湖水里丢石子——众妃都道我要留下陪曼曼,自然没防着我要来,可怜的曼曼,见我心猿意马,早凉了心,没说什么就放我走了。没星的夜里,清溪轩宫前的水晶灯点的极亮,几点流荧朝人脸上扑过来,徒手却不能抓住。玄衣的我见一袭湖绿衣裳的水清,瘦影临风,一脸认真地朝着水里丢石子,便紧走几步,揽了她的细腰道:“病又没好,立在风口里做什么?快回去!”水清本是绝色的美人——脸如鹅蛋,细眉秀目,美得像画里出来的仙子,如今三十岁的水清,风韵未减,别有情致——我俩眸光相触的时候,我又觉得我犯了莫大的罪过,浣华适时递上一袭披风,我拿给水清披了,水清却注目于湖中刚散的涟漪,对我说道:“皇上!以前的事,水清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但清儿想,有时候人世的精彩,就在这一朵小涟漪——一湖水,若有了它便活泛了,没有它,便是古井无波,糊涂浪费了岁月——皇上,如果您真的疼爱臣妾,臣妾向您求一个人,您把她给妾妃使唤,可好?”
我含笑觑着她,见她气色已复了些,便纵着她道:“爱妃看上谁了?只要不叫朕把送周主的杜贵兰再要回来,也不是要一并送出的那个秦…秦春桃丫环,别个,爱妃看上谁,你自己拿主意吧。”
“那便好!”水清美目中生了笑意,说道:“皇上识得她!就是那日在净德尼院您见过的小魏——魏清漓!”
“这个人呐…不成!”我反悔了,一边拥着她往里走一边说道:“不成!这人啊,是定云弄进来的!很是不好!别的不说,你不知道,要不是她骗了耿道人,耿妃也不会受重伤还离宫去了太湖!这个魏氏她呀,她不幸的时候,是人家尹延范的妻室周大夫人收留她、抚养她,可她过了几年安生好日子,竟暗暗做了尹延范的小妾,还联合老尹一起气周夫人。…你是不知道,可定云把她的事一五一十写了,赶明儿我拿给你看!再说了,定云特意嘱咐,要朕给些钱,打发了小魏出宫,我答应她了!正准备去办呢,只是这几天事多,朕没想起来!”
“千万别!皇上!那个小魏很可怜!她早没地儿可去了!那日在净德尼院做法会时,小魏最后对我说,她现在无父无母,又无至亲,除了留在宫里,她再没其它法子了!”水清望着我,那眸中善意的光如同带伤的残蝶,看得我心一动,再难推拒,水清柔柔哀告道:“妾妃知道,皇上是心善的人!你看这个魏女,生得这般好,又只有二十岁,料她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妻妾相妒,也是常有的。为此丢她在那里或将她遣出宫,怕是都不相宜!我身边如今正缺人,再说了,这次病后,我除了信道,也曾去尼院参佛几回,遇见了她,她又一连求了我几次,也是缘份!您就依了臣妾,可好?”
“唉!你既这么说,把她派给你也好!不过,她叫魏清漓,既犯了你的‘清’字,那什么‘离’不‘离’的,甚是不好,便叫她改个名字,叫魏小漪好了!一来,她便再娇蛮,也翻不起大浪头,二来…清儿,你这一泓碧水,有了她的小涟漪,就活泛了。让她改个名帮你消消灾,让你早沾勿药,也是好的!”
我以为水清一个女儿家,也就这点小心思了,满足了她,平白做了件好事,谁知道这件事竟为后面一系列的事埋下了隐忧!
由于小魏的到来,这个先后牵连了王研、浸心、杜老、沈蘅的巨大阴谋正悄然扑向水清和我,最终要不是那个道人的出现,恐怕已要了我的命!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这些事当中有联系。后面一系列的事来的时候似乎也都没有任何征兆,我完全被蒙在鼓里,丝毫也没有感觉到这次危险的到来。因为此刻我正纠结着朝里的事——李德明和王崇质,由那个安弘道押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