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喜欢这般说话!李伯玉,我是痴爱过你的,但不是如今。如今,我只恨与你牵扯太深,隔了几重家仇国恨也摘不清!这辈子,不能做一个天自在散人,却只能无情无爱做一只金丝雀,亦是定云的无奈!”
昏黄的灯影里,我酒意上头,心里怨起来,气急败坏地死命拉着她的右手,怨道:“你胡说!这么多年,我何曾不剖心沥胆爱着你!如今…你竟一心要甩开我?!阿云…你……”我胃里难受,血已涌出,我却狠心咽了回去,苍白黯淡的脸上做出桀骜的神色,抿着薄唇,暗里咬着牙,眼风如刀般削了她一瞬,狠劲甩开她那戴金环的手,垂下眼皮倦倦问她:“难道,你的心是石头打的?”
她依旧冷着脸,紫袂轻飘,莲步慢移,那对淡红色的祥云耳坠随步而动,妙目中的泪光有如月下碎漪,在不停地闪动,却没落下来,她道:“保着命吧,不然什么都无用!切记,以后停了酒吧!”
“阿云…爱妃!朕知道,这身子时好时坏,一如这江山,血色夕阳,旦夕不保…我…也没什么指望…爱妃,朕要得句实话…爱妃……”我一点底气也没有,捱了几步欠身软坐在龙椅上:“你心里终是有我,不是瞧着我可怜才回来的,是不是?”
“唉……”定云轻喟一声,避过我的眼神,在龙椅侧边跪落,抬手抚向我额前新长的几缕花白乱发:“我哪里说得清楚?只是这些年,我的话,你每回都答应,却总是不听的。说了也没用处……”
“阿云…我听你的…从今往后,咱再也不提杨家的事…我找个机会,从龙位上抽身下来,每日只和你们几个在一处,好好自在一番,也不算白活……”
定云没再说什么,一夜无话,很快就天明了。我收拾心情去上朝,却听说了一个大好消息:周主前脚一走,后脚我军捷报频传:在朱元和陆孟俊等人的苦战之下,泰州收回来了!
接了这个好消息,定云回宫来给我的第一个建议我就没有听。我去找冯延巳、韩熙载等人大摆筵席,名曰:“奏凯宴”,在上林苑的湖上大喝一场后,醉眼迷离的我,在众人的护拥下回到了光政殿去理事,却听见了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
这事的起因在于吴晋。我虽是下旨把他杀了,却余怒未销,对众臣说起他本是太医吴廷绍的弟弟,在唐国杏林素有名望!当年,他自知不能医弘茂的病,半途躲回家中,我听说之后,也没追究他的罪,对他也夠宽仁的了!可是他呢?投靠周人,吃里扒外的作内应,还把小妾及儿女都挪去了周国!
可吴晋的事被宋齐丘拿来作文章!他借着酒劲挑事道:“皇上!您说这是为什么?很简单!吴廷绍虽受烈祖信任重用,可他们吴家却是北方投过来的!说到底,吴晋是吴廷绍的弟弟,也是北方人!外地人靠不住!皇上新近拔擢的那个朱元,虽说是查文徽老将军的女婿,可女婿毕竟是女婿…别怪老臣再多句嘴!女婿是外姓人!查文徽可靠,那朱元可不可靠!他可是北方人,原是李守贞的幕客,那个李守贞是个二臣,一生换了好几个主子。先是石重贵,后是刘知远,最后又反了汉隐帝!李守贞完了以后,来咱唐国借兵的朱元和杨讷就留了下来。老臣请皇上留意,朱元的主子就是反贼起家的……远人掌兵,其心莫测!万一出点岔子……”
一旁的韩熙载圆脸渐渐涨红,打断宋老的话,说道:“宋国老所言有失公允!朱将军为国忠心耿耿!上阵打仗他身先士卒,在大军面前涕泪交流,真心真意地鼓励兵士们奋勇杀敌!他所到之处对老百姓多加照拂,很注意收伏民心的!这样的忠臣,宋国老却要领着门生在皇上耳边吹风,一直不停的猜忌他、排挤他,宋国老,你别忘了,老夫也是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