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漪嫁过来才没十天,她们三个齐聚到江妃屋里——江妃有那两支惹祸的宝钗(都是父皇从德昌宫挑的宝贝,她爷爷江文蔚是他的宠臣,早在九年的时候去世了,也就她一个孙女,父皇看江大人份上厚赏下来,原有许多珍品,因江妃对下边大气,现在拿得出手的不多了——江妃原要送她俩一人一支,可竹君提议,说她可以用黄白术做两支,真钗由江妃留着,仿钗她和小漪一人一支——江妃说这个好玩,她没见识过!于是竹君叫要了二钗作样子,不多时就打好了——烟花多宝步摇给了小漪,她自己取了七珠九凤簪——这两支宝钗,我是亲眼见她们各自戴在发间的!小漪为何不承认,我后来也知道了!可我…我不能说,小漪这个人,背后的水深着呢!她…她太复杂了!我都被唬了,输得好惨!竹君和纤纤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啊!
赠钗的事是她们女人家的事,我当时看见了那仿钗,也没说什么——这有什么稀奇的,小竹君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只是当晚,我正在竹君屋里说话,却被修篁请走(那是配给小漪的丫头,修篁急得都快哭了,她说小漪好好的忽然就晕了!
我一听这事,有点着急,冲到她房里一看,满榻杏黄的被衾,尽被血染了!我一慌,对李忠喊声:“快!拿我帖子去太医院,叫晖之先生,快!”
我想仔细看个究竟,一手把她托起,竟发现她背上有重伤,其中最重的地方,显然是新伤!
我心里猛然一惊:莫非魏小漪,竟是上次盗我洪州腰牌的那个女贼!
然而小漪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嘴里竟还叫着我的名字——她那温柔可怜的样,让我想起了泠风——不多时晖之到了,他看了半日,对我说——“太子!这不是新伤,是旧伤压新伤,伤口已溃,再不好好治,这位良娣性命休矣!”
我一听赶紧要他给开药,他一走,我亲自照管着小漪,给她上药——后来,她醒后和我说,她的后背见不得人,嫁了个尹延范,不知给他的正妻周夫人折磨了多少次……我一听火了,说我有朝上了位,帮你打那周氏五十背花!她告诉我说尹家出事那次,周氏死了,若非耿娘娘搭救,她自己也难活……
她说的那样情真意切,谁会怀疑有假?可后来我才了解,她所说大部分是假!周夫人非但不悍妒,对她原有收养之恩,尹大人也爱她如宝!那样的重伤,其实正是我打的!她为怕被人看破,将我伤她的伤口捣烂,令其结痂后,再次弄成重伤,然后栽给已死的尹家人!但是,这都是后来的事了,在我给她上药的此时,我并不知道!
紧接着,我府里又出了怪事!那几日只因天气甚好,府里女眷商量到钟山放风筝,我给父皇关着思过,不好总出去,怕人撞见参我——竹君提议我扮成小厮出去散心,她留在府里,由稳婆尤妈妈照顾——我最听她的话,就去了——哪知道,这一放风筝,又放了一肚子气!
我和众人放了一会子,正来了兴致,谁知这时,一只白底黑字的纸鸢巧不巧正落在我面前——上面用“八分书”写着:“德不配位,逊位让贤”这八个字!我表面没事,心里气得要命!我不顾仪态,一把抓了纸鸢刚要骂时,那风筝竟自己烧起来了!我踩熄了火,也没兴了,收拾东西回府!
回府的一路上我边恼边想,那个做风筝写字的人会是谁?父皇…不会啊…他不是前几天还让我好好干的?他对我不满,直接废我也好啊……六弟…他一向是个老好人,我吓他一下,他能怕三天…他敢这么气我,让我恨他,他为什么呢…他不会…对了…对了…还有冯延巳…从我回来,景达叔父常对我说,冯延巳是小人、是马屁精,叫我远着他…我也没得罪他呀,他都被贬了,怎么可能……我大唐国人才济济,八分书又是常见书体,我好像知道景遂皇叔身边也有不少人会写……怀疑来、怀疑去,我竟有些怀疑竹君…小漪不清楚,可她说从小不受宋老待见,肯定没念多少书、纤纤虽说读得多,可她哪会这个呀…只有竹君……我就这么乱怀疑着,对小君就更冷了——因为我亏心啊,我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又娶别人,还怀疑她……
江纤纤去世的前几天,有个人向李忠递了个匿名的帖子,约我去太白楼一会,说有几件事情,他知道详情,一定要当面见我!
我也不摆架子了,当即就决定赴约,凭他什么人,我怕他什么!
当天晚上我假称钟大人邀约就去了太白楼,结果果然见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白净汉子,那个人见了我,一个劲的哭——说道:“这一段您遭的事,全是景遂弄的,就连您府里也有景遂的内应!他们要从底子上整垮了您,好扶太弟复位为君!”
“胡说!”雅间里我打断了那人,恨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离间本殿下和皇叔的?!”
“殿下…呜呜……”他哭得极伤心,埋住了脸,一抬脸,那眼里都是恨意:“下官会用自己儿子的命来骗殿下吗?下官是太弟手下亲兵小卒袁惟宝的爹司押衙袁从范!我的儿子,早先,就是劝了太弟一句,被他诬为您的线人,竟一刀给杀了,可怜他还不满二十岁!下官活着,就为了想报这个血仇…殿下……都是太弟…是太弟…是皇叔干的……”
“我儿一个小兵,太弟哪认识啊。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啊!他是我的独子啊!……太弟因为被贬,心情一直很差,找碴杀一个小兵,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他杀了我儿之后,我就日夜在想办法杀他,可他身边有许多高手护着,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天天装没事人在他的左右晃,晚上伏在暗地里窥探于他,天可怜见,我没被他发现,却终于被我察觉到他收买刺客杀你、还有托幕客张大人的关系,找了几个暹罗的混混,冒充大官皇叔来游历,再许以重金,提供慢药,教他同伙把领头的弄死了栽害你的事,啊…对了…下官还听到…他要用美人计,往您身边塞人…这塞的人…就以…以金鳞剑为标记……对了…对了…太弟说这个人才貌双全,兼通文武,还会黄白之术,盖世无双,说你贪恋美色一定会中招,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