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踉跄跄向前走上了几步,隔窗望见外面狂暴的雨帘被雷电照得雪亮,大雨无节律地拍向洁白的窗纱,只觉得天地间一片蒙昧,那夜寒丝丝透骨,冷彻心扉!
“阿云…许是我占了这个位子作恶忒多,烧扬州、诛杨家折尽了福报!老天收了我那么多儿子,收走了我的弘茂!如果我的弘茂还在,我李家怎么会有今天呢?!……太弟…太弟都已经退位了,这个逆子还要对他斩尽杀绝!他今天杀了太弟,明天该杀谁了!不…不!我找他去,我现在就找他去…我碍他的事了,叫他把我也杀了……”
阿云死死拽了我的袍袖,眼中有着无尽的怜惜:“别去…皇上…太子不会的……你要节哀,要冷静一点!你是知道的,此事一旦张扬出去,太子的前程就毁了!”
“这个逆子一向心狠…他现在为了这个位子,什么都做得出来!阿云……”我是真的伤透心了,抹了一把泪,两手就近扶住了窗边的乌木小几:“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就装不知道,就能瞒天下人了吗?定云…弘冀不是你儿子,你不了解他…景遂的事,他必须要付出代价…朕不会轻饶他的!”
说着,我穿着单薄的燕居袍也不打伞就往雨里冲,阿云忙叫何莅追上了我,她自己往昭阳宫方向去了。我推开何莅的伞,心里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宫道跑,跑回清晖殿找到了袁从范的信,接着我又失魂落魄跑出了宫城,来到了弘冀东宫门口——
我和大儿子,只隔开一道门。然而我没有见弘冀——我把袁从范临终写的,太弟没有刺杀他的招供书留给了他的管家李忠,然后我恶狠狠地朝身后何莅领来追我的大队内卫军喊道:“来人呐!都给朕听着,太子殿下忽患重疾,自今日起多加护卫严密把守,太子养病,无诏不得外出!”
我就这样以养病为由把弘冀关了起来,凝烟很快得了消息,可她竟也不知该如何劝我!我把儿子锁了,可他府里的从人我没锁呀!那个李忠对弘冀还是忠诚的,自老大被关以后,他几乎日日来给凝烟递消息,我也就知道了弘冀在府里的动向——他先是长吁短叹,然后疑神疑鬼,打砸东西,一个大好的后生,就此自暴自弃、颓废不堪,和以前那个英锐的儿子,已然大不一样了。
我本想磨掉他的戾气,却挫掉了他的锐气。我在这之后,没对朝臣公开太弟的死因,更没当众指责弘冀的罪行,这是我做人留一线,给儿子留点复出的可能。然而,群臣却一个个好似都知道了弘冀的恶行,已经在窃窃私语下一任太子的人选了。但我没让他们谈这个,众臣尽皆缄默,朝里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