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此时倒是还不担心刘黑闼真的走蒲津渡去打长安城,但如果任由他这样打下去,恐怕等洛阳打下来的时候,整个河东之地也就都被夏军给占了。
河东之地是兵家必争之地,可以同时对关中、河北两个版块居高临下地构成压制。
如果梁军占据河东,就可以以此为跳板两面夹击河北;反之,如果夏军占据河东,就能将河北的兵力运到河东,再威胁关中。
如此一来,即便之后一切顺利,靠着秦王的军事能力,想要统一全国也至少要再拖慢数年。
这怎么能忍呢?
所以,此时想要尽快打赢的,反而变成了梁军。
终于,在这种焦躁的等待中,夏军露出了破绽。
昨晚间谍回报,说今天一早窦建德就要率领大军前来决战。
对此,秦王当然是大喜过望,而在看到对方沿着汜水摆出一字长蛇阵之后,更是意想不到的狂喜。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战擒双王的可能性!
在秦王的视角中,此战的方略是这样的:
首先,他将一批战马送过黄河,在北岸的沙洲放牧。
他故意通过间谍放出“梁军战马牧草将要耗尽、要去黄河以北放牧战马”的消息,就是为了让窦建德以为秦军暂时无法调集骑兵,前来跟自己决战。
但在恰当的时机,他会派人偷偷地将这一批战马运回来,发起勐攻。
其次,他仍旧是坚守不出,挫其锐气。
等窦建德在汜水后列阵的大军士气降低之后,就派出一名将领前去试探,从北向南,从夏军的阵前掠过。
如果夏军稳如老狗、没有动,那就撤回来。
如果夏军发生骚乱,那就直接往东开始冲击敌军,让小骚乱变成大骚乱。
最后,等第一支骑兵冲进去之后,秦王就会率领精锐骑兵勐地冲出,冲破夏军前军,直捣窦建德的中军,执行一次斩首行动。
中军一崩,窦建德的数万大军群龙无首,自然也就全都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这是一个相当完美的计划,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成功的几率极高。
当然,跟历史上的真实情况相比,此时再执行这个方略,风险还是很高的。
因为在历史上,窦建德是把十万大军全都摆成了一字长蛇阵,而现在,他只摆了两万多人。
也就是说,窦建德手中至少还有五万左右的后续部队。
如果第一轮冲锋没有冲下来,双方陷入鏖战,那么对于梁军就十分不利了。
但,秦王还是决定冒这个险。
因为河东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继续据守虎牢关、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如果河东安然无恙,那秦王会继续僵持,直到找到一个万全的机会才出手。
但此时河东局势糜烂,再拖下去,即便打退了窦建德,河东之地一丢就意味着统一全国的进程要拖慢好几年,这是无法接受的。
年轻的秦王看着汜水对岸列阵的夏军,心中出现了一丝相当罕见的迟疑情绪。
……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秦王预期中一样发展。
此时已经进入农历的五月,天气炎热。
夏军的前军在汜水前摆开一字长蛇阵,虽然列阵齐整,但看到梁军迟迟没有动作,大部分夏军士兵都误以为这又是跟之前一样,必然打不起来。
于是,这些士兵纷纷放松警惕,各自席地而坐,甚至争相饮水,军纪极其散漫。
而在虎牢关之上的秦王看到这一幕,知道决战的时间到了。
他立刻叫来宇文士及,再三叮嘱。
“你带领三百骑兵,自北而南掠过夏军的军阵!如果敌军岿然不动,就撤回来;如果敌军发生骚乱,那就立刻向东杀入敌阵,搅动夏军阵型!
“到时我会率领玄甲军精锐尽出,一战而定乾坤!”
宇文士及领命,带着三百骑兵杀出。
然而他刚走没多久,又有人前来汇报。
“报!我军在黄河北岸放牧战马时,被夏军大将王琬突袭,所幸奋战之后得以逃脱,但……我军放牧的战马,损失了百余匹!”
秦王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愕然的表情。
“怎么可能?夏军怎么会知道我们放牧战马的地点?
“不,应该说,夏军怎么会知道我们放牧战马的时机?”
在秦王看来,这显然是一件相当令人费解的事情。
黄河以北的沙洲十分广阔,一般而言,夏军如果没有事先掌握具体的时间、地点,是不太可能放出骑兵去碰运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