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学官大宗师在任期内是要按临各地的,如果只是在县学训话,那么士子们的心态也就那样了。
想象一下,五百年后领导去大学讲话,学生是什么心态,懂得都懂。
但这次主题不是训话,是惩戒江宁县学生员秦德威,那期待感立刻就不一样了,直接爆棚。
南京城有三个学校,两个县学以及府学,生员总数起码上千。
所以每家五十个名额肯定不够分的,听说在上元县县学那里,还有为了争抢这次观摩名额打起来的。
在前一天晚上,秦德威在青溪本宅沐浴更衣,静待次日惩戒。
但县学同学高长江却偷偷跑了过来,询问道:“听说大宗师命县学准备了藤条,你会挨多少下打?”
秦德威纳闷的说:“你关注多少下做甚?而且作为友人,你应当关心的是挨打本身,而不是几下吧?”
高长江如实答道:“大家都在下赌注,赌你挨几下,根据往常惯例,五下或者十下。”
秦德威:“......”
高长江催问说:“你就告诉我,到底是几下?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清楚?我敢肯定,你和大宗师早就沟通好细节了。”
秦德威被纠缠的无奈道:“以我和大宗师的交情,怎么可能十下啊,轻轻打五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生员毕竟是士子身份,是体面读书人。
就算大宗师要惩戒生员,也不可能像县太爷打百姓板子一样,象征性有几下就可以了。
原来答案是五下,不是十下,高长江得到了第一手内幕消息,兴高采烈的走了。
当日秦德威早早到了学宫,提前拜见过大宗师,又确认了一下细节,顺便一起攒活。
然后秦德威就去了大成殿,在殿门外的月台上,面朝殿内,跪读书行的祖师爷孔子了。
三个县学代表、本地乡贤代表、外地代表,加起来将近二百士人,将大成殿前空地挤得满满。
秦德威偷偷向后面看了眼,感觉这场面就差卖树上的挂票了。
抢到一张门票的本地乡贤代表顾东桥老先生,此时站在月台旁边最前排位置,正若有所思。
他突然领悟到一个很多人都不解的问题,为什么提学御史何鳌如此偏爱屡屡惹是生非的秦德威?
看似没什么利益关系,秦德威也给不了什么实质性东西,但何大宗师却经常出手偏帮秦德威。
按道理说,大宗师提学官不会喜欢这种花样百出的惹事找麻烦的生员,但这一届却成了个例外。
顾老先生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因为秦德威能让何鳌装逼刷声望啊。
对于靠两朝廷杖名声起家的何鳌来说,这就是很大的利益了。
比如说前年秦德威与守备太监斗法,一度仓皇“出逃”,然后何鳌收留庇护了秦德威,就狠狠蹭了一波声望。
又比如这次,秦德威折腾得南京官场里里外外鸡犬不宁,别人全都无可奈何。
但何鳌来了南京城,就能镇压住秦德威,然后再把“政治危机”结束掉,这又是多大的声望?
就这样在万众期待中,何提学走了出来,自我介绍道:“本官钦差南直隶提学御史何鳌。”
然后又指着跪祖师爷的少年说:“此乃江宁县学生员秦德威!”
“噗嗤!”忽然就有人笑场了,人太多,看不出是谁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