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凝视着那块躺下的木条,不觉热泪盈眶,抽搐薄唇令人心生怜惜。
他举步向土丘方向挪动一寸,那边的白衣书生便向着他的方向跟着动了一寸。
他打消了靠近土丘的念头,将目光挪向那白衣书生,艰难地开闭战栗的双唇,颤声道:“师兄,善泊自知年幼,学识不如你,见识不如你,悟性更不如你,师傅已将生平所学尽数相授予你,善泊更无争夺衣钵传承之心,想来对师兄构不成任何威胁。而今,师傅病重仙逝,尚未安歇,师兄何故要在师傅墓前行此手足相残之事,令师傅入土难安?善泊不解,还请师兄告知一二。”
自称善泊的黑袍男子紧盯着白衣书生的视线已被泪水打糊,他实在不敢相信,就在一盏茶前,当他刻好墓碑上的文字,将之插入墓前时,这位比自己年长十余岁的师兄,竟会从背后对自己下杀手,若非自己灵觉敏锐,察觉身侧掌风欺近,翻身闪躲,恐怕自己要同师傅葬身于此了。
白衣书生轻嗤一笑,道:“师傅和师兄平日间没少教过你,只要你身在江湖,有时连呼吸都是错的,有人对你起了杀意,你要么逃,要么被杀死,要么杀死要杀你的人,余下之话,皆为空谈。”
善泊闻言惊怒,攥紧了拳头,道:“同门之……”
未待善泊吐出下面的文字,白衣书生已是截语道:“同门之谊又如何?师傅没曾教导过你,会给你致命一击的往往是你身边的人么?”
善泊脑海中一片乱麻,良久无言,缓过神来后,讷讷道:“那师傅的死?”
“师傅的死,确是其陈年旧疾,与我无关。”
“我的存在……真的妨碍到你了?”
“若说没有,倒不真实。”
“音家三小姐不日将奉旨去往都城幽京,音家可遣一护卫一侍女相随。音台小姐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入宫后虽是从宫女做起,可凭其相貌才华,早晚能为宫中贵人,其护卫侍女必也跟着沾染富贵之气,师兄莫不是为此才为取我性命?”
“我对荣华富贵并无企盼,但数十年来均在草野中混迹,对宫廷盛景倒是颇为期待,确实是想借这机会去长长见识。”
“……师兄有此想法便去与音家老爷说便是。”
“那老骨头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小丫头入宫后,富贵荣华也好,受冷孤老也罢,此生终将断送在皇庭高墙之下,毕竟为音家换来一时名利,他定会尊重小丫头最后的意愿。”
“既是如此,师兄让善泊给师傅叩拜三个响头,敬最后一份心意后,善泊便从此远走高飞,再不出现在音家,也不出现在师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