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脚来回看了三四遍,梅染明白过来:莫待的身体已被训练成一部精密的机器,每一块肌肉和每一处穴位都有着不同的行动指令,且这些行动指令已被完美地记忆下来。一旦有人触发指令,就算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身体也会因为早已形成的条件反射进行准确无误的操作。那些用来易容的银针,设定的条件是不可触碰。若有人碰触,他便默认为可以将其拔出,摘下面具,让身体完全放松,做短暂的休息。
你就带着这些针长年累月地行走人间?梅染的眉心轻颤,幽幽长叹:都说天才受上天眷顾,被赐予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与荣耀。殊不知,这背后的辛酸怕是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拿出来独自翻看。他没动银针和面具,因为他不知道这又将引发什么样的指令。他擦干净莫待身上的血,想着心事,独自出神……
三天过去了,莫待的命总算保住了,但依旧昏迷不醒。梅染守着草堂,几乎是寸步不离。他不能让莫待死:月老梅染一诺千金,生死必践。
入夜。万籁俱寂。
黑暗有一种魔力,可以让白天针锋相对的人收起敌意,平和相处。也可以让人们卸下层层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甚至可以让刀兵相向的仇敌暂停干戈,对饮寻欢。梅染独立月下,望月兴叹,一身白衣欺霜赛雪。从他立下血誓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碰过笛子。可不知为何,今夜忽然很想吹奏一曲。
大概是夜色深沉的缘故,那笛声不同于白天的笛声,多了忧伤与寂寞,少了活泼与明媚。夜越深,笛声中的愁绪就越多。他想起了许久不曾想起,却也从不曾忘记的从前:当年,他鲜衣怒马,少年得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不在意加在身上的种种名望与光环,也挡不住别人的艳羡与嫉恨。谁叫他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之子呢?他天生就应该承担皇冠的重负。
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在遇见她的那一年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