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慕山的雪下得还不是最猛的,最猛的当数仙鹤门一带,像是谁将絮好的棉花大把大把地从空中撒下。不到十日,方圆百里只剩仙鹤门那座标志性的鹤形山脉峰隐约可见,其余的被暴雪覆盖,早已难辨其形,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建筑哪里是山哪里是树。又过了两日,仙鹤门的山门前堆满了大小不同,高矮不一,形态各异的雪人。两只丈许高,栩栩如生的仙鹤展翅欲飞,仿佛就要乘风伴雪归去。
秋嫣然辞别白婉姝时,雪才刚开始下,稀稀落落的,时疏时密,像没碾细的粗盐粒。人们照常在田间地头劳作,都以为这场雪是个好兆头,还满怀希望地期待来年粮仓丰盈。到了今天,风没日没夜地吹,雪铺天盖地地下,没功夫傍身的人已寸步难行。哪怕是江湖中最有名的千里马,也难在风雪中前行百米。
三叉路口,一处荒废的酒肆被积雪压塌了腰,在怒吼的狂风中吱嘎吱嘎作响,随时有坍塌的危险。酒肆背靠大山,面朝河流,周围草木葱茏,环境相当优美。可惜,如今民生凋敝,客流全无,再美的风景也没人观赏。顺着弯曲的山道上行一百米左右,有个十分阔大的山洞,从前被用来储存粮食、果蔬、酒肉和柴火,现在就只剩些没烧完的柴火。赶上雨雪天气,这里便成了行人遮风挡雨的地方。
没费什么劲,火就燃旺了。秋嫣然烤着冻得失去知觉的手脚,时不时摸一摸僵如石头的耳朵。她没能赶到预定的客栈,只能露宿荒野。好在这山里有不少用来存放柴火的洞穴,可暂避风寒,亦可取暖。她胡乱吃了点干粮,又化了些雪水喝了,抱着剑靠在柴草上,舒服地伸长了双腿。她得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赶路。
一道人影落在洞门口,是个体型魁伟,五官粗憨的陌生男子。若不是他的剑鞘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他平常得就像农庄里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从他看秋嫣然的眼神不难看出,他没想到洞里还有人。秋嫣然也没想到,速弹身而起,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站立,随时准备拔剑迎战。
“姑娘切莫误会,在下不是坏人。”那男子简单清理掉身上的雪,又跺了跺脚,一本正经地施礼:“在下洛闻,途经此地被大雪阻了行程,想借此山洞歇脚,不知是否方便?”
秋嫣然把手从剑上移开,还礼:“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阁下随便歇。”
“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千机阁的二小姐?”
“正是。”秋嫣然笑了,“没想到我秋嫣然平庸之辈,吃的又是闲饭,在江湖中的名头倒还响亮。我是该感谢秋家的列祖列宗呢,还是该感谢我自己?”
“姑娘的名头是靠自己的本事挣下的,当然该感谢自己。再说,即便认不出人,也该认得姑娘手中的剑。”
“原来如此。”秋嫣然对陌生人并无多少防备心,随手将剑靠在草堆上,背着手踱步到洞门口,望着密不透风的大雪暗暗皱眉。
洛闻赞道:“江湖上人人都夸二小姐单纯直率,是个爽快人。又说秋阁主不但心思奇巧,还是个对妹妹千宠万宠的好兄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竟舍得将贴身佩剑给了姑娘。”
秋嫣然转身看着星野剑,笑道:“我大哥总说我的夕雾剑不够霸气,与人打架时唬不住人,就把他的星野剑借给我用,可我还是觉得我的夕雾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