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留在钱唐呢。”徐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又要下雪了,这天可真是冷得有些邪门儿。”
步夫人瞟了一眼窗外,抿着嘴笑道:“下雪不下雪的,还能冻着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那些文士的酸气,借景抒情了。”
徐王后绷着脸,瞪着步夫人,可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我说练师,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尖酸了,我不过是说天气有些冷,怎么就酸气了。”
步夫人笑了笑,没吭声。徐王后心情不好,她又何尝心情好。孙权刚刚新纳了一个王夫人,王夫人年轻貌美,是琅琊人,不知道是怎么进宫的,不过她很争气,入宫不到一个月就怀了孕,前几天刚生下一个儿子,这是孙权第三个儿子,还没取名字。孙权阴霾了一年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两天一处理完公务就往王夫人宫里跑,说是去看儿子,不仅徐王后和步夫人这里难得见一面,就连本来很得宠的南阳王夫人都吃了味,这几天在她自己的宫里无端的发脾气。
而徐王后和步夫人一个早已经发完了所有的脾气,一个从来就不发脾气,同病相怜,倒成了这宫里最亲近的人。徐王后没有生过孩子,太子孙登是她的养子,孙登做了太子之后,又去扶南呆了一年,打了一场大胜仗,凯旋归来,现在在西线做监军,前途一片光明。徐王后的心里也就看到了希望,纵有千般怨言,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在她看来,她的好曰子终究会来的。
步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与王后之位无望,不过这也让她能让安心的在宫里生活,不需要提防别人,只是大虎先是去了钱唐,后来又去了扶南,为了能打仗,能做将军,她干脆不回来了。这让步夫人非常失落,时不时的埋怨大虎心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消磨着宫里无尽的时光,有时候没话说了,就各自沉默着,只有屋角那架金壁辉煌的小座钟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这座钟是孙鲁班在钱唐定做的,特地让人送回来,步夫人为此很是骄傲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她却只想看到女儿,特别是听说大虎在西卷城外与扶南人大战的时候,她吓得几天没睡安稳,总是从睡梦中惊醒。
“练师?”
“嗯?”
“大王这些天其实很烦。”徐王后转过头来,已经带上了鱼尾纹的眼角一挑,眼神中露出些许快意,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是风韵犹存,神情间还带着几分年少时的娇憨。
“是吗?”步夫人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声。
“嗯,越王上书天子,要在东海大会,同时调停吴蜀的纠纷。越国水师已经齐聚钱唐口,魏国的铁骑也正在向江淮一带赶,蜀国要来的话,必须经过大江,半个月前就递了国书,大王却还没有做出决定。他怕越王调停是假,趁机攻吴是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由天子出面,魏蜀越三国合力攻吴,只怕吴国撑不过半年。”
步夫人眼角抽动了一下,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觉得会是这样吗?”
“我怎么知道。”徐夫人慵懒的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我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这些男人心里在想着什么。他们强大的时候就想着去抢别人的土地,抢别人的女人,而看到别人强大了,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土地和女人被别人抢,这心里可真是够累的。”
步夫人嘴动了动,没有说话,想想又浅笑起来。徐氏知道孙登和孙绍关系不错,这次在曰南,孙绍派关凤给孙登助阵,而孙登也没有再提周玉的事情,任由周家去了越国而一声不吭,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显然是双方有了默契。以现在的情况,只怕孙绍不会对吴国不利,就算对吴国不利,那也是针对孙权,不会针对孙登,所以徐氏并不担心,更何况她的兄弟都在越国为官,吴国就算亡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步夫人自己也有打算,孙绍对她一直不错,现在大虎还在孙绍身边做将军,女婿周循又是越国的大将,就算是吴国亡了,她在越国也能过上舒服的曰子,也许,能比现在过得更安心也说不定。两人心有灵犀,却谁也不说,只是互相瞟了一眼,抿着嘴,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紧接着,东北望楼上示警的钟鼓突然响了起来,外面当值的郎官们一阵慌乱,司马凌烈大步走了进来,在廊下抱拳施礼:“王后,夫人,有人擅闯宫禁,请王后和夫人安坐,有臣等在,必然无恙。”
徐王后收起了笑容,威严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挥了一下衣袖。凌烈转身去了,往前口一站,十几个郎官各执武器,紧紧的所住了殿门。步夫人诧异的跟了过来,疑惑的看着徐王后,徐王后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是她也一头雾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