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可是建邺还是有些春寒料峭,枯了一冬的树迟迟没有返青,往年应该早就绿了的枝条悄无声音,如烟一般的树冠在风中无奈的摇动着。
孙权背着手,站在池塘边,看着清澈的池水中两尾鲤鱼出神。明媚的阳光照在他华美的王服上,熠熠生辉,反衬着他的脸色有些灰败。不过四十五岁的孙权不经意之间显出了一些老态,鬓角几茎白发虽然被细心的拔去了,但是眼角的鱼尾纹却无法遮掩。
孙权茫然的时候,经常会无意识的看向西面,目光越过高高的宫墙,只能看到时而晴朗,时而阴沉的天空,根本看不到他想看的小楼,其实小楼里也早已经没有了他想见的人,就算能看到,又有什么用呢。
那院子一直空着,孙权没有赏给任何人,只是安排了十几个奴仆住在里面负责打扫,保持着房屋的整洁,而他自己却一次也没有去过,他只是偶尔在失神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看向那里。
吴国最近很清闲,和其他三国都在忙于战事不一样,吴国闲得有些让人不安,似乎被世人遗忘了一番,吴国的朝庭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不见些许波澜,偶尔只有听到从其他三国传来的消息时才略微有些动静,然后很快就归于寂静。
孙权已经很早就不怎么管事了,政事交给了太子孙登,孙登在丞相步骘和大将军陆逊的辅佐下,能力有了很大提高,把吴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吴国上下交口称赞,都说太子孙登将来是位明君,吴王孙权有福气,又有度量,自己还这么年轻就放手让太子去锻炼。孙权偶尔听到这些传言,只是笑笑,并不解释,别人都以为孙权是谦虚,只有近侍谷侍知道,孙权是无奈。
孙登的根基已稳,做事又滴水不漏,大事小事都主动向孙权汇报,根本不给任何人一点把柄,谁还能动得了他?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孙权收回目光,重新静静的看着水中的鱼。
“谷侯,父王在吗?”是孙登的声音。
“殿下,大王在池边观鱼呢。”谷利恭敬的答道。
“是吗?”孙登客气的说道,孙权抬起头,远远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微躬着腰对谷利说话,嘴角不由得扯了一下,一抹冷笑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请谷侯通报一声,登有大事要向父王禀报。”
“子高。”孙权提高了嗓声叫了一声:“过来吧,什么样的大事,让你这么着急?”
“父王……”孙登向谷利点了点头,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拿着一张纸,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走过弯弯曲曲的鱼梁,来到水池中的亭榭,在孙权面前三步外站定,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来。“父王,朱君侯薨了。”
“谁?”孙权一愣,随即又想了起来:“朱治?”
“不是老君侯,老君侯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是他的长子朱才朱君业。”孙登眼角湿润了,双手将纸递了过来,吞声道:“朱琬刚刚赶到建邺来报丧。”
“朱琬?”孙权一边接过讣告,一边疑惑的嘟囔了一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