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哀嚎逐渐变为呻吟,他看了眼布兰迪,似乎认出来眼前的人,语气有些惊讶地喊道:“哦!是你!没想到是你救了我,人生真是一出戏剧啊。”
“是啊,简直快能和莎士比亚媲美了。”布兰迪回想了方才的一切,带着腹诽吐槽道。
“难得在这个国家见到对戏剧有所了解的绅士——哦,该死,我得找点药,或者至少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样——哦,恕我无礼,先生,我得略微失陪一下。”
男人一边捂着自己发肿的脸颊,一边开始四下寻找什么,那刻意浮夸的语气和举手投足间或有意或无意的一点妩媚再度狠狠地辣了布兰迪的眼睛。
终于,男人在那匹劣马的马鞍袋里翻出来了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待他将镜面擦拭干净,看清自己如今的尊荣时,这个身高只比布兰迪矮一线、年龄却至少大了一二十岁的男人先是惊叫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咒骂起来:
“该死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几乎什么事都让我碰上了,且不说那些忘恩负义的畜牲,光是这张脸,我都得恢复至少半个月才能上台表演……”
他突然转过头,向布兰迪怒目而视,说道:“你!对,就是你!我好心救你,你却……你……你凭什么把我打成这样?我要起诉你,是的,我一定会起诉你,先生,因为你无缘无故对一位无辜者下毒手!”
“凭什么?凭我用了其他能用的办法,但还是弄不醒你,这个理由够了吗?”布兰迪语气平淡地反驳道,“我承认我的方法确实有点过激,我对此也感到很抱歉,不过,我想,就算对簿公堂,法官和陪审团也会认为我的行为是在能够理解的范围内的,而您,先生——或者女士?——您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他不着痕迹地隐去了自己因为应激反应扇了那人一巴掌的事实,反正看起来这家伙已经忘记了。
男人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此刻也有所清醒,不止是因为布兰迪的话有一定道理,还因为布兰迪高大的身材和身上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枪支。
他立刻改了口风,但语气里依旧充满着怨气:“请原谅我的鲁莽,只是……唉,我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布兰迪看了看身边的狼藉,然后目光又转回到男人肿胀的脸颊上,点点头道:“看得出来。”
“不,你不懂,那简直是场大灾难,”那男人叹了口气,随后便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试问有谁想看一个女人在没有任何野生动物的情况下驯服野生动物?”
布兰迪一边听着男人的诉说,一边将注意力放在周围四散翻倒的巨大车厢,这些特制成巨大笼子的车厢装潢华丽,透着刻意引人注意的浮夸,它们有着不同程度的损坏,无一例外都是难以修复的那种,尤其是笼子的大门。
“每个人都说:‘来美国吧,来到这个遍地都是机会的地方。’大家都这么说……于是我这样说:‘去你的,老爸,我要去美国,在舞台上成名,我不想参军。’”奇装异服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草地上一块本来应该钉在车厢上的招牌放到翻倒的车厢上,但因为情绪的波动,他没有放稳,一转身,那招牌又落回了它方才所在的地方。他的语调逐渐高昂起来,充满着对自我命运的愤懑和懊恼,“现在看看我这副样子,哈,那老家伙肯定会非常得意的。”
“我想一位父亲是不会因为孩子的落魄而得意的,”布兰迪看向情绪激动的男人,“还有,如果你想跟我诉说你的悲惨经历,我建议你有话直说。”
“哈,不会得意?你说他不会得意?!”男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他重重地冷笑着,似乎想要表达自己的不屑,“像他那样的人,我要是走了什么背运,他恨不得在我的屁股后面多踹我一脚!”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抱歉,说到家事我就会有些……我还是往下说吧。听着,我要搞一场表演,‘世界上最勇敢的女人’,看一位女性驯兽师如何驯服凶猛的野兽。”说着,他腰肢一摆,凹了个姿势,做出一个浮夸的甩鞭动作,尽管他的现状可谓狼狈不堪,但依旧能从这个动作窥见他表演时的风采。
“恕我冒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你就是那个,‘世上最勇敢的女人’?”布兰迪有些好笑地望着他。
“我当然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看看我,那是表演,用油彩、用眼泪表演,”男人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点,“没人会想看一个男人驯服野兽,更没有人想看一个女人驯服空气!”
说到这里,男人伸出手,说:“先生,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们就算是朋友了,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忙,把你的枪借我一把,我要一枪打穿我的脑袋,我想你也看得出来,我已经完蛋了。”